第1章 ——(2/2)
“真二十一,就长得老,挺多人不信。”
“我弟弟也二十一,去年考上大学了,在锦州念书。”她有些骄傲地说。
“你弟弟真有出息”
“我弟弟行,学习好,也是家里穷,不念书咋整,这几年高中都是我挣钱供的,这回念大学了,还得供,四年呢。”她说,眼神里有着欣慰,还带着说不出的心酸。
眼前这个画着浓妆的女人,就这样在我眼里异常的美丽起来。
她挣钱供她弟弟,我是供我五姐。好在五姐马上开始实习了,她弟弟还有四年。
都不易呀。
生活艰难,可是再艰难也得往前走,因为只有往前走日子才有盼头。
“姐,敬你!”
第4章装卸工
只要活着就不要抱怨命运的不公,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
第二天八点之前来到劳务市场。有了昨天的经验,先到饭店服务区站着,力工区还没几个人,星丁的站着五、六个老爷们儿,在那抽烟唠嗑儿。
饭店服务区人很多,一个挨一个,不想和他们在一起挤,走到和力工区交接的地方站着,心想要是有饭店老板找就去干零活,要是有找力工的也去,只要有活干就行,先把自己的吃住问题解决了。
有饭店老板过来找人,昨天的情景再次上演。很多人拿着牌子围上去,听到不是找自己工种的痒痒退回,剩下的和老板讨价还价,被老板相中的兴高采烈的跟着走,没被相中的一脸沮丧的回到原来位置继续站着。
怎么看怎么感觉像卖身一样,就差插根稻草了。
站了半个小时,过来一个老板模样的人,上来问我:“装卸工干不?”
还没等应声呢,力工区的五个、六个老爷们儿马上围了过来。
“我干,我就是装卸工。”
“老板,装卸啥?我去。”
“都啥活?”
“------”
我有点懵,没想到装卸工的竞争也如此激烈。
老板说:“跟车装卸水泥。”
听说是装卸水泥,他们儿都摇摇头走开了。
老板问我:“装卸水泥,去不?”
“一个月多钱?”我问。
“九百,管住不管吃,一个月给一百五伙食费。”
当听到一个月九百块钱的时候眼睛都开始冒绿光了,九百块钱,比在家一年的收入都多,必须去,打死都去,何况还有一百五十块钱的伙食费呢。
兴高采烈满怀希望的跟着老板走,什么都没问。心想也没啥可问的,想干就跟着人家走,不想干就不去。自己一个大小伙子怕啥,身上也没多少钱,就算骗也不带骗我这样的。
跟着老板来到大东区上园小区的一个小院,院里是三间平房,一间住着司机,一间是闲屋,剩下一间是装卸工住的。
屋里很简陋,土炕,有行李,有水,有桌子凳子,剩下的就没啥了。条件没家里好,心想出来打工有个住的地方就不错了,有啥可挑剔的。
两个装卸工,一个是我,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哥,昨天来的。
就这样开始了出来打工的第一份工作——装卸水泥。
拉水泥的车是十吨位的解放141加长厢。大车白天不让进市区,只能在晚上干活。一晚上拉两趟,一吨水泥二十袋,一车十吨二百袋。一晚上两车,连装带卸加在一起是八百袋。
任务艰巨呀。
第二天下午四点司机拉着我和那位大哥来到桃仙机场的水泥大库,打开库门的时候被里面的景象惊呆了。
水泥一袋袋的摞着,四、五十个高,一排排的摞在一起像座小山,至少有七、八百吨,看着就眼晕。
司机把车开到水泥摞底下,嘱咐千万不要图省劲先装靠车跟前儿的,要从水泥摞顶上一层一层的往下拿着装,装的时候机灵点儿,防止水泥滑坡,一旦滑坡砸到身上轻的伤胳膊断腿,重的立时丧命。
站在高高的水泥摞前运了运气,戴上防尘口罩,跟自己说干吧,眼睛懒蛋手好汉,啥活都是干的不是看的,冲那九百块钱也得干呀。
一袋袋的往车上装水泥。
刚开始装的时候还可以,没感觉咋累,在家总干农活,身体还行。
第一吨装完了,开始出汗。
第二吨装完了,有点累。
装到五吨的时候浑身大汗淋淋,搬水泥的时候手开始发抖,呼吸急促。水泥粉尘到处都是,防尘口罩被糊死了,一呼一吸间听到来回的嘶嘶声。
速度开始慢了下来,和我一起干的大哥干脆坐下来休息。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再装就更干不动了。
一个人慢慢的、一袋一袋的装着。
七吨、八吨、九吨。
已经浑身颤抖,双腿打颤了。
咬咬牙,把最后一袋水泥重重的装到车上,然后小跑着出了大库,摘下防尘口罩,大口大口的喘气。
浑身上下全是汗,风一吹凉飕飕的。
真他妈累呀。
司机把车开出来招呼着上车,坐到车上对自己说,这才完成今晚的四分之一。
到了工地从车上往下卸水泥,又一次大汗淋淋,双腿颤抖。
两个手腕子有点疼,低头一看手腕子往外渗血了。装水泥的袋子是编织袋,装一袋两袋没事,装多了手腕子被编织袋喇破了皮,血开始往外渗。
看来干什么都不容易,钱难挣呀,咬牙坚持吧。
把第二车水泥卸完天已经放亮了。
回到住处打水清洗,头发已经洗不开了。装水泥的时候脑袋出汗,汗水和水泥粉尘搅合在一起,头发已经快成混凝土了,洗都洗不开。
跟自己说得剃个光头。
手腕子隐隐作痛,渗出来的血和水泥粉尘合在一起,已经凝固了。司机告诉我不要用力洗,等过几天结疤就好了。看着手腕子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委屈和不甘在心里来回的激荡,真想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太难了,这日子太难了,要不是因为穷,打死都不干这活,我才二十一呀------
默默地把自己来来回回的冲洗两遍,擦干身子,躺在炕上就睡着了。
说实话真累呀,有不想干的冲动,但想想那九百块钱忍了,坚持,继续干。
坚持,必须坚持,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每个人都希望成功,成为想要成为的那个人,可是真正做到的没几个。为什么?坚持不住。
在家的时候母亲常说,人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吃不了的苦。
贫穷和困苦不是与生俱来的,它的存在不是叫人们顺从,而是去改变。
睡了一天觉,下午起来出去吃口饭,晚上接着干。
和昨天一样,连装带卸两车水泥,浑身大汗淋漓,双腿颤抖。
咬牙坚持着。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坚持到第五天的时候不那么累了,手腕子不再渗血,双腿也不打颤了。
第十天,装卸一车水泥对我来说已经不是啥大事,很轻松。
半个月,和我一起干的那个大哥走了,说太累,出去找个轻快的活干。
大哥走了,老板叫我一个人先顶着,他去招人。
一个人干自然慢上很多,早上八点才从工地卸完水泥回来,累的和一条死狗似的,啥也不想倒头就睡。
这真不是人干的活,要是有钱说啥也不干这操蛋的。还他妈的一个人干,累死了。
一个人坚持到第四天的时候老板找来了两个人,我轻快不少。
终于到一个月了,开工资的时候老板对我说:“小兄弟,你干的挺好,但这个活不适合你,你太年轻了,干这个伤力、伤身子,你现在感觉不到啥,到岁数就会感觉到了。”然后说:“挺喜欢你的,不想让你再干了,趁着年轻找个能学手艺、轻快一点的干。”
我一听这是下岗了。
老板把工资给了我,还额外给了五百块钱,说没装卸工的时候我一个人顶着,挺辛苦,算是奖金。
第一份工作就这样结束了。
背着行囊走在大街上,看着街道两旁来来往往的人们,一个个都是陌生面孔,感觉自己和这座城市格格不入,是那么的渺小孤单。
母亲的面孔出现在眼前,这个时候好想回家,好想扑进母亲怀里,像小时候一样,留着委屈的泪,母亲温暖的手抚摸着我的头,不再委屈,不再心酸。
可是不能呀,自打十四岁开始,家里只有母亲、五姐和我,虽然还在上学,但是看到家里破破烂烂的日子,还有母亲愁苦的脸,跟自己说,已经不小了,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以后的日子开始由我来过了,不能叫母亲再为这个家操心了。
我不能在母亲面前掉一滴眼泪,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我是男人。
第5章第二份工作
再次来到劳务市场。
虽然不想让自己像头牲口一样站在那让人挑来挑去,但是没地方找活去,刚出来一个月,不可能回家,想要找活只能来劳务市场。
干了一个月的装卸工,最大的收获是身体比以前强壮不少,肚子上有了腹肌,胳膊一回弯肱二头肌高高鼓起,硬硬的,充满力量,仿佛爆炸。身体强壮的同时饭量也比以前增加了,一顿一碗抻面根本吃不饱,最少两碗。
老板给的一百五十块钱伙食费根本不够吃。一碗抻面两块钱,一顿两碗四块钱,一天三顿就是十二块,按一个月算是三百六。再说也不能总吃抻面,干的是体力活,吃不饱就没力气干,肚子里没油水不行,接长不短的给自己改善改善伙食,吃个炒菜,来顿饺子,这样钱花的就多了,一顿最少十块钱,要是再喝点酒,得二十。
工资提前预支了三百,开到手是六百,加上给的五百块钱奖金,一共一千一。说实话从小长这么大头一次拿着这多钱,有点小富豪的感觉。
把钱放在贴身口袋里保管好,心想别丢了,这可是一笔巨款,等找到工作之后把钱邮家去,没找到之前不能邮,还得活着呢。在城市没钱活不了,不像在家,没钱一样活。
来劳务市场之前想好了,这回找个饭店的零活干,钱挣的少点就少点,能学个手艺。营子里有好几个出来打工的小子都学了厨师,一个月挣五、六百呢。在饭店干管住管吃,算下来不比干装卸工挣的少,当然,这得说是厨师,要是零活就不行了,一个月一百五,少得可怜。
可能是头一个月就挣了九百,现在觉着一个月一百五太少。人呀,没有知足的时候,这山望着那山高,这是母亲总说的话。
饭店服务区的人还是那么多,一个挨着一个,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纸壳牌子。
挨着我站着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儿,手里的牌子写着厨师,他旁边还有两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儿,手里的牌子都写着厨师。他们仨有说有笑的,看样认识。
“刚子,下来几天了?”站在我身边的小伙儿问。
叫刚子的回答:“三天。”
“咋还下来了,不说你那挺好吗?”
“操,好个屁,客人点个鱼香肉丝,做得有点咸,退回来了,老板把我开了。”刚子说。
“鱼香肉丝还能做咸了?”身边的小伙儿有点瞧不起的说:“那玩意儿把糖醋口大点儿,不能加盐,加盐就咸。”
“也不怎么做,咸口大了。”刚子说,然后问:“你咋还下来了?”
“我家生意不好,一天没几个人吃饭,我一看到月底开工资都是问题,跟老板说不干了。老板狗人,干了十一天就给拿一百块钱,说赔钱。”身边的小伙儿一脸沮丧与愤慨。
“这样店不干就对了,到月底真兴许不给你开资。”刚子说。
“这两天找人的少,没几个老板。”
“开始淡季了,不好找活,我都三天了,今天有活就下。”刚子说。
“下吧,我也得下,过完年回来还没挣钱呢,可咋活呀。”
听他们唠嗑儿感觉饭店的活也不好找,现在应该是淡季,不咋缺人。
过来一个老板说找厨师,呼啦一下子上来一群人,把老板围的水泄不通。我也往前凑凑,虽然不是厨师,但听听他们怎么谈也挺好,给自己长点经验。
“雇个带水案的,我饭店新装修的。”老板说。
“水案给多少钱?”有人问。
“三百。”
“女的行不?”一个高个的厨师问。
“你媳妇呀?”老板笑问。
“不是,现在谁还和媳妇一起干活,都和铁子。”
“一看你就不是啥好货。”老板说。
旁边人哄笑。
刚子问:“老板,厨师多钱?”
“五百,手把好还涨。”老板说。
“你看我行不,炒三年了,啥菜都能做,手把没问题。”刚子说。
“你多大吧?”老板问。
“二十四。”
“二十四炒三年了?”老板有点不相信。
“我十七出来的,一直在饭店干了。”
老板打量着刚子,犹豫了一下说:“想找个岁数大点的。”
他话音刚落,马上有人说:“看我行不,二十八,炒五年了。”
“我三十,炒六年了。”
“我二十七,岁数行吧。”
“------”
最后一个三十二岁的厨师和老板谈妥了,要是我也选这个厨师,一看就稳当。这个厨师还带着个水案,说是他外甥,正好符合老板要求。
老板领着厨师、水案走了,围着的人散去。
“操,还要岁数大的,把菜炒好就行呗。”原先站在我身边的小伙儿抱怨道。
“新开业的饭店好干,可惜了。”刚子惋惜道。
“主要是新开业的能开工资,不能差钱,还能泡着服务员。”
“你就知道泡服务员。”
“你少泡了------”
一上午这样的情景不断发生着。
也有找零活的,我上去说自己是干零活的时候,老板都拿怀疑的眼神瞅我,然后摇摇头说准备找个小孩儿,不要老爷们儿。不禁苦笑,摸摸自己的光头,心想真长得那么老吗,我才二十一呀。
上午没找到活,中午出去吃口饭,然后又进了里面。心想虽然下午来找人的老板少,但万一有呢?下午也没啥事,闲着也是闲着,要是找不着活晚上还上原来住的那家小旅店花十块钱住一晚,明天接着找。一想到那个小旅店就想起那个女老乡,不知道她现在找没找着活?
下午人少多了,好在天气暖和不少,不冻脚了,可以多呆一会儿。
饭店服务区有四十多人,男的女的都有,和我一样是碰运气的。
和他们站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本来是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在他们眼里却是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尤其还剃个光头,长得有点凶,说我是逃犯也有人信。
站了一会儿,没有老板过来,靠边抽根烟,往力工区看了看,那里有四个老爷们儿,看样准备走了。往湖边看看,站湖的小姐一个没有,一个拾荒的老汉在捡矿泉水瓶子。
力工区的四个老爷们儿走了,饭店服务区也走了五、六个人。
看来今天找不到活儿了,心里有些失望。
这就是打工生活,居无定所朝不保夕,今天还在上班,明天兴许就下岗,然后背着行囊来到这个叫劳务市场的地方,被人家选来选去。心里纵有万般不愿,但是没办法,为了生活得承受,还得坚持。
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准备要走的时候来了一个老板,问了几个人之后来到跟前儿,把我上下打量了一
下问:“找活?”
“嗯,找活。”我回答。
“零活干不干?”
“干。”
“以前在饭店干过吗?”
“没有,干装卸工了。”
他又仔细的打量了我一下,问:“有身份证吗?”
把身份证拿出来,他看完之后说:“我那是抻面馆,你去了干零活,一个月二百四。”
二百四?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窃喜,超出了我的预期,还以为是一百五呢。
“行,我干。”我马上说。
“跟我走吧。”
于是跟着老板来到了铁西区北四路一家抻面馆,开始了第二份工作。
第6章王姐英子
三月末四月初的省城刚刚有点春意,冬还没有退去,气温虽然在零度以上,但吹在脸上的风还是很冷,有些春寒料峭。
老板姓张,叫他张哥。
抻面馆是他和朋友合伙开的,合伙人是个女的,个子很高,长得非常漂亮,在家行三,叫她三姐。
张哥戴着副眼镜,很斯文,说话和气,不像别的老板那样瞧不起农村人。他和三姐在一起开店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不是为了赚钱,而是喜欢三姐,想和三姐在一起。
抻面馆不大,一共五张桌子。店小,雇的人也少,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位抻面师傅,河南人。整个店就张哥、三姐、抻面师傅和我四个人。
我负责扫地、拖地、收拾桌子、清理厨房、摘菜洗菜、煮面捞面、洗碗洗餐具等等,活挺多,累倒是不累,就是磨叽。
找到活把自己安顿下来心里踏实不少,心想至少有吃饭和住的地方了,生存问题有了保障。出来打工的人都是想先解决自己的生存问题,然后再想怎么挣钱。在外面不像在家里,在家没有工作可以回家,有住的地方,在外面没有工作意味着吃饭和住的地方都没有,如果身上再没钱的话就得露宿街头。
抻面馆生意不好,一天没多少人吃。张哥和三姐也不怎么在意,用他们的话说只要不赔钱就行。他俩儿每天也没什么事,就是坐在一起聊天,有时候弄两个菜喝点儿小酒。给我的感觉他俩儿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花前月下的浪漫温馨。开饭店是幌子,天天在一起才是目的。
整个北四路上有很多小饭店,挨着抻面馆依次是家常菜馆,熏肉大饼店,春饼店,饺子馆,刀削面、混沌馆等等,都不大,八十多平。家家格局也都一样,前面是厅,后面是厨房,每家雇的人也不多,一个厨师加一个服务员,像熏肉大饼店多个做饼的。
抻面馆没有炒菜,就是抻面和鸡架。
张哥负责烀鸡架,烀鸡架的药料方子是从“四季抻面”总店花五千块钱买的,烀出来的鸡架非常好吃。我来了一个星期之后张哥叫我烀,药料包是现成的,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感觉很神秘。
抻面师傅很保守,每次和面的时候让我去做别的事,恐怕我学会了。对抻面没兴趣,干装卸工的时候吃的最多的就是抻面,都有点反胃了。
做抻面要加蓬灰,蓬灰是兰州的一种草,长成之后用火烧,形成一种像麦饭石一样不规则形状的硬块,很像石头,但没石头硬,也没有石头沉。把成块的蓬灰放到一个大锅里熬,熬着熬着就变成了液体,像点豆腐的卤水一样。
熬蓬灰的时候有一股难闻的气味,非常刺鼻子。我每次熬的时候都到外面去熬,在厨房熬大伙儿都受不了。把熬好的蓬灰水装到瓶子里,抻面拉扣的时候放一点,抻出来的面有筋性,好吃。
我除了干活很少说话,这个活干完了干那个,不闲着,把所有的活都干完了就去搞卫生。多干活少说话保证没毛病。
三姐有时问我:“谭子,你咋不说话?”
“没啥说的,也不知道说啥。”我说。
“谭子人实惠,我一眼就相中了。”张哥说。估计他相中的不是实惠,而是我安全的长相。
“谭子你长得也太着急了,刚来的时候还以为你二十五、六呢,没想到你这么小。”三姐笑着说:“还剃个光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逃犯呢?你不会真是逃犯吧,要不然咋不爱吱声?”
“三姐你夸我,逃犯也不是谁想当就当的,那也是能耐。”我说。
“有道理,有道理。”张哥说。
每天晚上客人走了之后把卫生收拾完,开始搭凳子,把凳子搭在一起形成一个临时的组装床,上面放上被褥开始睡觉。第二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把被褥叠起来,拿到厨房放进橱子里,然后再把凳子恢复原样。
睡凳子很不舒服,有时候睡着睡着凳子就分家了,人不掉到地上就是好事,赶紧起来把分家的凳子凑到一块继续睡。
打工辛苦呀,十分想家里的热炕头。
隔壁家常菜馆是一对小夫妻开的,媳妇在前面当服务员,老公在厨房帮忙,雇了一个厨师,河南的。厨师个挺高,有一米八,很瘦,戴着一副眼镜,有点尖嘴猴腮。由于是邻居,他炒完菜总到抻面馆来,来了之后就开始吹牛逼,张哥和三姐都很烦他。
熏肉大饼店的老板是个四十多岁女的,大伙儿都叫她李姐,很热情的一个人。她家店生意不怎么好,她也不怎么管,总出去打麻将。雇了一个女厨师,一个做熏肉大饼的,还有一个服务员。做熏肉大饼的和服务员是姑嫂俩儿。
三姐和李姐是同事,她俩儿总在一起聊天。两个老板是同事,两个饭店打工的自然走的近些,你到我家看看,我到你家转转,一来二去的就成了朋友。
做熏肉大饼的师傅姓王,比我大,叫她王姐。她小姑子十九,叫英子,很乖巧,长的也很好看。她俩儿山东的。王姐并没结婚,她和英子的哥哥从小定的娃娃亲。两家关系比较好,两个孩子小的时候父母给定了娃娃亲,等长大之后彼此都没什么意见,也就顺理成章了。
我问过英子,她哥怎么没出来打工,英子说她哥在家念书呢,要考大学。等王姐没说什么,眼睛里有着落寞。
英子长相甜美,活泼可爱,很招人喜欢。爱往抻面馆跑,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哥呢?”有时候三姐调侃我说哪天把英子领回家做媳妇吧。
英子是第一次出来打工,问她为什么不在家念书,她说得了一场病,在家养了半年,再上学的时候跟不上了,所以就不念了。她说话的时候有些遮掩,知道是在说谎,也没追问,说什么是什么,当那么一听就完了,没必要刨根问底。
王姐大我三岁,出来打工五年了,做一手好熏肉大饼。李姐很信任她,大部分时间饭店都是王姐照看着。
英子给人的感觉很乖巧,其实是内心很狂野的那种,是一匹很难驯服的小野马。总想自己出去干活,不爱在王姐身边。王姐不让,毕竟是她从家里把英子带出来的,不放心小姑娘家一个人出去,怕出点啥事不好向家里人交代。她俩总是因为这事闹别扭,我从中调节,所以捞了个好人缘。
李姐家生意不好,来了客人她一个人在前面就能忙过来,雇英子属于多余。可英子和王姐是一起的,不用英子王姐也跟着走,李姐就一直把英子留在店里。
这天晚上下班,张哥、三姐、抻面师傅都走了。收拾收拾卫生,把临时床铺搭好,准备休息的时候英子噘着嘴过来了,后面跟着王姐,一看俩人是又生气了。
英子过来抱着我胳膊说:“哥,我姐可气人了,我想出去找活她不让。”
“不让你就老实待着呗。”我说。
“哼,你们俩儿一伙儿的。”她散开我说。
“你说你自己出去我能放心吗?”王姐瞪了英子一眼。
“咋不放心,我都多大了?”英子小嘴撅着,也把眼睛瞪起来。
“外面多乱你知道不?啥也不懂,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我才没那么傻呢。”
“我看你也不精。”
“哥,你看她——”英子使劲摇着我的胳膊。
我笑着对王姐说:“英子不傻,就是脑袋有点不好使,别总欺负她。”
王姐笑,英子嘴撅得更高了。
王姐也是为英子好,英子刚十九,头一年出来,一个小姑娘单独在外面确实叫人不放心。不像在家里有父母管着,在外面没人管,还挺乱的,遇到好人行了,要是遇到坏人学坏很快。
“我家一天没几个客人,李姐一个人能忙过来,我就是个多余,李姐是看我姐面子没说不用我,我能感觉出来,所以我想出去找活。”英子说,说的还挺有道理。
“我还不知道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烦我看着你。”王姐说。
“我才没有呢,烦你还和你一被窝,你睡觉打呼噜。”英子说。
给王姐气笑了,说:“我才不打呼噜呢,打呼噜你也得跟着我,就不让你走。”
英子也不生气,转头和我告状:“哥,你说我姐多烦人,天天看着我,我和别的男的说句话都不行。”
“不行。”王姐瞪了英子一眼,然后对我说:“家常菜馆的厨师没事就去缠英子,看着就不是好人。”
英子说:“才不是呢,我说的不是他,我也烦他。”然后对我说:“刚才我家厨师老公来接她了,我和人家说几句话,我姐看着就来气了,等他们走了就开始说我。”
我说:“你也是,跟人家老公没事说什么。”
“我也没说啥呀。”英子委屈道。
王姐说:“那是人家老公,你没事跟人家唠什么,还有说有笑的。”然后对我说:“你也知道她笑起来啥样。”
有一种女人天生媚骨,能够回眸一笑百媚生,叫人神魂颠倒,说的就是英子这样的。英子现在还小,脸上少女的清纯多少的掩盖了那种浑然天成的魅惑,如果再过两年,一般的男人抵挡不护着她的魅惑。
我对英子说:“你以后和男的说话时候少笑。”
“还不让人家笑了,憋死得了。”
说完把小嘴撅起来,不再理会我和王姐。
我对王姐说:“王姐,你家生意不好,英子早晚得走,看看咱们这条街谁家用服务员,让她过去干,不离开这条街就行,你也能照顾。”
“春饼店可能要服务员,明天我问问。”王姐说。
“不去,他家厨师可色了,见着我就叫小妹儿,还冲我吹口哨。”英子说。
“有王姐呢你怕啥。”我说。
“那也不去,我要上别的地方干去,离这远远的。”
“你出国吧!”王姐气道。
“哥,你看,她净训我。”
和她俩儿聊了一会儿。
上两天到附近的书店买了两本小说,英子也比较喜欢,拿起一本看着,看了一会儿被里面的情节吸引了,闹着回去趴在被窝里看。
王姐没法,只好领着她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