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罪（1/2）

魔女已经身处审判所，不日将被果真处刑。

这一惊动的消息犹如深潭中投下石子，迅速扩散开来。

以撒仍在沙珊行省，接到这个消息已经是数日之后，他烦燥的往返踱步，失控的咒骂，无法明确奥薇怎么会蠢到仍在西尔，甚至落入执政府手中，更想不通那帮精明的蠢货竟会如此迅速的行刑。最终他坐下来写了一封信，令暗谍以最快的速度送达帝都，交给帝国执政官。

另一个小城田野一辆停憩的旅行马车内，远程跋涉的疲倦让车夫陷入了昏睡，钟斯撕烂手中的报纸，看了一眼昏厥中的艾利，拉下帽子盖住了自己的脸，一百六十里外的某个乡村，莎拉还在焦虑的期待。

数万里之外的海面，数百艘海船顺风而行，前方的塔夏国海岸逐渐显露出轮廓。船舱里所有人都走上甲板，兴奋不已调望。林晰伫立在船头，苍白阴郁的脸庞比已往越发酷寒，也更无情，似乎被先代公爵的灵魂附体。

索伦公爵泛起一丝惆怅，低头宽慰爱女，纵然新大陆已在眼前，天性善感的芙蕾娜仍然情绪降低，一想到亲爱的奥薇离船而去，或许将遭遇不幸，总会无法抑制的落泪。

绵延不停的雨让帝都的街道泥泞不堪，也给行人和马车带来了未便，积雨淹没洼地，泛滥的河水冲垮了桥梁，人们满腹怨气的诅咒，将恶劣奠气视为魔女的弥留挣扎。

时间徐徐前行，日历一页页撕下，终于到了行刑前夜。

结实森严的审判所深处，一扇厚重碟门开了，火炬照亮了幽冷的囚室。

红色的眼睛抬起，被突如其来的光刺的微眯了一下，略感意外的看着来访者。“行刑提前了？”

秦洛审察着她，放下手边滇盒。“我替人送工具。”揭开盒盖飘散出一股食物的香气，混在牢房的霉味中显得有些怪异。“这是威廉夫人的心意，谢谢你对她以礼相待。”

她淡淡的笑了一下。“她真是一位善良仁慈的女性，请替我致谢。”

反映比秦洛预想的更平庸。“看来你不怎么感兴趣。”

“我对威廉夫人的善意十分谢谢，只是没想到这点小事会需要劳动左右。”

无视话中的轻讽，秦洛依然风度十足，平易近人的询问。“究竟明天就要行刑，我来问问你是否尚有什么要求。”

她想了想，“有烟吗？”

秦洛摸出一包烟，连洋火一起扔已往。

取出一根在盒上磕了磕，她点燃吸了一口，白色的烟雾徐徐腾起，香气一丝丝沁入心肺，带来难以名状的放松。

皎洁的细颈微斜，长睫半睁半闭，纤巧的手指捻着烟，时而放在唇边轻吸一下。在跳动火光下，狭小的囚室泛起出一副奇异优美的画面。

“裁定了怎样的死法？”

秦洛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尤物，她吸烟的姿势极美，勾起一股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却又想不起是在那里，随口道。“断头台，工匠正在连夜搭建。”

只管所有人都以为火刑更合适魔女，但执政官不久前破除了这一刑罚，只能退而求其次。

“不错，我喜欢快一点。”她波涛不惊的睁开眼。“把文件和笔给我。”

秦洛盯了她一刻，从怀中拿出服罪书。“你总能让我惊讶。”

奥薇没有看，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了字。

她猜到会有这么一份文件，秦洛或许手段卑劣，但向来威风凛凛威风凛凛审慎，一定会做到法式完美。

她似乎不想说话，这反而勾起了秦洛的兴趣。“没有其他心愿？”

她深吸了一口，轻巧的掐灭烟蒂。“有件事我很好奇。”

秦洛一向知情识趣。“或许我能为你解答？”

指尖把玩着烟盒，她问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修纳执政官为什么讨厌绿眼睛的女人。”

秦洛一怔，自以为相识的笑起来。“你也是他的恋慕者？”

她微微侧了下头。“就算是吧。”

秦洛的声音透出挖苦。“那么你真是个傻女孩，爱上了一个没有心的人。”

她竟然笑了，又抽出了一根烟。“没关系，我很快没有脑壳，不必再为此烦恼。”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覆，秦洛忍不住大笑起来，眼光变得十分奇异。“真是有趣，如果你不是魔女，一定很是迷人。”

“谢谢。”她掠了一眼，轻淡的回覆。“无论我是不是魔女，都不希望再见到你。”

秦洛并没有回覆她的问题。

不外这无所谓，谜底对她已经不再重要。

晨曦逐渐从狭小的窗口透出，映出一层阴冷的薄雾，雾中浮现出玛亚嬷嬷的脸，满脸皱纹的老太婆在对她微笑，召唤她前往另一个世界。

她悄悄的看着幻像，直到它彻底消失。

拎过角落接水的瓦罐，她开始沾着水整理浓密的长发，只管挽高一点露出颈项，盘成一个光洁的发髻。

雨终于停了，帝都中心广场上搭起了一座高高的木架，上方悬着一块雪亮的刀板，三三两两的人聚集起来，随着天色渐亮，人群不停扩大，很快汇成一个空前庞大的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