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飘摇（1/2）

静水伸出右手，看着自己那鲜艳的指甲，笑容有些淡薄：“小君君，等哪一天你到了我这种境界，你就会明确，要一个跟你有仇的人死，实在并不是复仇最好的方式，那太自制他了——最好的法子，是让他心灰意冷，求生无路，求死无门，每一时每一刻都活在痛苦和痛恨当中，这样，不仅虐他的身，也虐他的心。”

她说完这番话，突然迅速地合拢右手，似乎真的抓碎了谁的心。

季摇光抖了抖，随即叹了口吻，道：“姑姑，实在，爷爷的死，也不能怪他，爷爷去的时候，很平和，没有记恨任何人，真的。”

静水脸色连忙变了，厉声道：“怎么不能怪他！要不是他！要不是他当年设下那等阴谋企图，翠杉姐就不会——阿郎也不会中毒，以致厥后旧疾复发！”

她看着自己的手，漂亮的脸上徐徐泛起出疯狂的神色，喃喃道：“我无数次忏悔，那时候为什么要听阿郎的话，要否则，阿郎现在就还在世。”

季摇光握住静水的手，柔声道：“姑姑，爷爷不愿你逆天而行，也是为你好啊，你不要自责了，好欠好？”

静水愣了一会儿，突然搂住季摇光，放声悲哭：“阿郎真狠心，是不是，禁绝我救他，也禁绝我随他而去，他真狠心，是不是？”

季摇光悄悄的，没说话，一方面是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一方面也是因为，尊长们的情爱恩怨，她一个晚辈实在不适宜插口评判。

呆坐一边的苍苍看看嚎啕的姑姑，再看看默然沉静的姐姐，最后决议向旁边的红衣小哥哥求救：“春秋哥哥，你知不知道姑姑为什么哭啊？”

旁边垂首侍立的春秋悄悄的，宛如未曾听到小孩的话，竟连睫毛都不眨一下。

小孩闷闷地思考了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小脑壳，颇有些老气横秋稻息一声，然后，继续——刨饭。

因为季摇光被静水抱着大哭，一时间没注意弟弟，于是小孩很满足地吃了个肚圆。

然后，顺理成章的，一上午季摇光就陪着弟弟在小院里散步消食了，直到静水再度仪态万千地泛起。

“小君君，这京城，又有一棵大树要倒了。”

季摇光道：“哟，是吗？我猜猜啊，你之前那一顿嚎啕之后就抹把脸出去，说要瞧热闹，现在又这般说，我看这棵大树，多数也亏了你才气推倒。”

静水笑吟吟扑着团扇，道：“我也只是顺水推了一把舟。”

季摇光悄悄翻白眼，依她对这位姑姑的相识，事实上恐怕不止一把那么简朴。

果真，静水凑过来压低声音笑道：“小君君就是智慧，那多数也猜到了，给那位长公主下药的，就是她那位从你手里夺已往的亲亲驸马爷。”

季摇光抖了抖：“姑姑不要再恶心我了，什么从我这儿夺已往，什么亲亲，你再说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对着你这张美艳的面庞吐血。”

静水嫌弃似的挥了挥手：“真不禁逗，好好好，不说就不说。”末了又道：“嗳，不外说实在的，陆嘉这瓜娃子也太想不开了，虽然当驸马是有点憋屈，也范不着为此搭上整个家族啊，真是个死头脑的娃儿。”

静水早年为了练蛊遍走天下，集n种方言于一身，因此那张樱桃口时不时就会迸出一两个希奇的名词，季摇光倒也习惯了，只笑道：“这密告他的人，不会是你挑拨出来的吧。”

真真是一语中的。

静水笑了两声，道：“什么唆使不唆使的，难听得要死。”说完，她十分自得地眨了眨眼，又道：“彩虹喜欢往有毒的地方凑，但没我的允许，也不会逮着什么有毒的工具都啃。不外，长公主身上的那味乌缠香，虽然我也能配出来，却着实贫困，又简直是难堪的好宝物，对彩虹大有裨益的，所以，我就让它吸了一点。”

想想那红蜘蛛在大腹便便的长公主身上溜达的情景，季摇光莫名寒颤了一下。

“这样实在挺好是不是，彩虹分食乌缠香有助练蛊，长公主也能少受一点控制，我这也算是滴水恩涌泉报了，是吧是吧？”

你才不会这么盛情呢，季摇光无奈地摇摇头，姑姑的妙招儿肯定在后头，于是捧场道：“然后呢？”

见季摇光如此上道，静水自然越发自得：“我还顺便把那味自三年前就常伴长公主左右，影响她情绪心智的御魔散解了。”

季摇光嘴角一抽：“尚有呢？”

天上不会掉金子，有也不会是静水扔的。

静水柳叶眉一轩：“尚有什么然后，那泼妇公主既然情绪心智都稳定了，又因临盆走了一回鬼门关，尚有什么想不明确的，尚有什么舍不得的？枕边人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就凭她的个性，啧啧，陆驸马危矣，浩信侯府危矣——”

苍苍叫道：“真的？”

静水笑道：“多数差不多了，这一回，就算是郁银屏不计前嫌情深无悔也别想保住陆嘉。”

苍苍扁扁嘴，道：“他对姐姐欠好，该他倒霉！”

季摇光则略有些惊讶：“不是吧，你让人直接告到了帝那儿？”

静水拿团扇半掩面，眼中露出娇羞的笑：“讨厌，总是能猜中人家的心计。”

季摇光有些苦恼地摇摇头，随即摸着下巴：“预计以后这几天，小天子的雷霆之怒会把京城弄成冰窖，嗯嗯，这样也好，各国的使节肯定都不愿意多留一天去触霉头，我们也可以趁杂乱离去了。”

静水眨眨眼，美目中一片氤氲，恰似汹涌澎拜。

而京城，也确实在这一天，动荡了。

普通人只知道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兵冲进了气象巍峨的浩信侯府，宛如当年季氏倾覆的循环播放。老黎民们在心里悄悄臆测着，这不知府里哪一位冒犯了陛下，以致弄到抄家的田地。

按理说陛下是最尊崇长公主的，那浩信侯府的世子爷陆嘉又是长公主的爱夫，陛下再怎么也得看看长公主的体面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