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簪(中)(2/2)
他满身一颤,猛掸头望向清坠。她仍在若无其事的品茗。叶倾安喉头转动的言语往返翻转了频频,终是咽回了肚子里。
门扉“咔哒”一声被掩上。
清坠稍稍舒了口吻,脱下外衣,月色透进屋里,她里衣的衣襟有一大片暗红,地上的血迹也格外醒目。喉头翻涌的腥气总算是被茶水压了下去,清坠借着月色审察自己已近乌青的指尖,唇边逐步溢出苦笑。
这个身体还能撑多久。能陪倾安,走完这一世么……
翌日,一大早清坠便站在院子里,望着院门上挂着的银铃发呆,今日林间无风,那铃铛却一直叮啷啷的响个不停。叶倾放心感希奇,还没启齿问,清坠便道:“桂花树下埋的桂花酒时日也差不多了,倾安,替我下山买些佳肴来吧。今日,我有故人要来做客。”
她脸上的笑充满了纪念和浅浅的悲悼,让叶倾安的心情不自禁的揪了起来,什么样的故人,能让她如此想念……
“是,师父。”万分好奇,千般介意在‘师父’二字吐出之后皆化为静默。他不能问,也不应问。
她是他师父,是救命恩人,仅此而已。
第六章
叶倾安下山后,清坠便坐在桂树下石桌旁独酌。饮了片晌,她忽闻听一阵清脆的银铃响动。清坠给另一个杯子斟上酒,放在石桌的另一头:“师姐,一别百余年,你可还安好?”
“我名唤白鬼,早就不是你师姐了。”青色长靴在她眼前站定,来者没有接她手中的酒,反而冷声道:“为何不入循环?”
“我执念太重,放不下。”
“你在愧疚?”白鬼轻声问,“因为百年前你与其他八个羽士一起杀死了叶倾安?”
清坠浅酌一口香气馥郁的酒,默然沉静不语。
“清坠,当初叶倾安要开启步天阵欲得弑神之力,不是你,也会有其他人杀了他。”白鬼道,“其余八位羽士,撕碎他的灵魂,让他魂散异世,你也以命为媒将他三魂七魄强行拉拽回来,唯剩一魂零落他世,我也承了你一愿,将那孤魂带了回来,他既已再世为人,你为何还放不下?”
清坠默了许久,叹息道:“师姐,不是愧疚,我只是无法心安,看不见他好好的,我无法心安。”
听她此言,白鬼也不再劝,微微有些叹息:“你那身体早被我一把火焚了,这身体又是如何来的?”
“费了一些功夫,用陶土捏了一个。”
白鬼一怔,摇头道:“认真厮闹!”其时清坠身死,只余一缕孤魂漂浮于世,只凭灵魂捏造肉身,不用她说白鬼也知道那是件何等难题的事。然而陶土始终是死物,没有血肉作为灵魂的依附,她又能在这人世停留多久?彼时六神无主,即是彻彻底底的死了。
清坠垂眸望着自己乌青的指尖,笑了笑:“厮闹便厮闹吧,能换得这十余年的开心,足矣。”她望着白鬼冷淡无波的眼眸道,“我时常在想,百年前,我若顺了天命,转世投胎,没有这一世的影象自然便不会再对叶倾安执迷不悟,被迫的放手或许也挺好。可是,若下一世清坠的影象中不再有叶倾安的存在,我与他擦肩亦是陌路,只如此想一想,我也以为难受。而且,他已经忘了我,若我也忘了他,这世间尚有谁记得清坠曾那般爱过叶倾安。我舍不得,也舍不下。”
“师姐,这样的心情,你应当比谁都明确。”
白鬼默默的垂下眼睑,她从衣袖中拿出一支青玉簪,声色冷漠如初:“今日我来,是为还你此物。我在异世寻到叶倾安那缕灵魂时,他也不愿入循环。这工具,他没拿走。”
这枚簪子是以前叶倾安送她的,以心血凝成,通体碧绿,过白鬼手中的青玉簪,微微红了眼眶。她强自忍住,压着喉头哽咽,沙哑道:“师姐,我知你现今已特殊人,你且告诉我,我离魂散之日,尚有多久?”
“多则一月,少则十日。”
“啪。”一声物体落地的钝响,清坠转过头,恰悦目见叶倾安呆呆的怔在院门口,他震惊的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望着她。
满目惊惶。
第七章
那日白鬼走后叶倾安便愈发少言了,他经常会看着清坠失神,每夜都睡不深沉,但凡听见清坠屋里传来咳嗽的声音他便再难入眠,清坠咳了一宿,他便在屋中睁着眼呆了一宿。
直至一日,清坠从深夜一直压抑着嗓音咳到天翻鱼肚白,什么师父什么恩人,在一夜的煎熬中早被叶倾安踩烂在脚下,他冒失的推开清坠的房门,望见她坐在梳妆台前,从铜镜里望他:“倾安,今日我得下山去一趟。”
他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是哑声问了出来:“你是不是有那里不舒服?”
“我很好,只是盒里的胭脂没了。”
“你是不是有那里不舒服!”他已许久没发过这么大的火,狠狠的瞪着清坠,“你若是病了,我陪你去看病,你若是要吃药,我便给你熬,你那里欠好,你说出来我才气帮你……”
清坠终于肯回过头来看他,不施粉末的脸苍白无处藏匿。她拿着梳妆台上的青玉簪,逐步走向叶倾安。她站在他眼前,替他理了理衣襟,又细细审察着他的面容:“倾安,你不知道,现在这样对我来说,即是极好。”
如此近的距离让叶倾安将她的憔悴看得越发明确,心头钝痛之后又是勒紧心脉的丝丝恼怒:“我不知道,因为,你从来都不告诉我。”
清坠浅浅笑了,她将青玉簪逐步插到叶倾安发髻上:“眨眼间你都二十多了,我却连冠礼也忘了给你办。倾安可曾怨过我?”
他不答,清坠将簪子给他戴好又道:“你想知道什么,等我下山买了胭脂就回来与你说,可好?”
叶倾安眼眸一亮,清坠望着他的黑眸眯起了眼,她身子微微往前一倾,竟是贴上了他的胸膛,她双手环过他的腰,将他牢牢抱住。叶倾安满身一僵,对清坠这样的亲昵手足无措到无法反抗。
她的面颊轻柔的在他胸膛蹭了蹭:“倾安,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依赖你。”
叶倾安一怔,心中苦涩,清坠依赖的是她的丈夫叶倾安,而她抱着的这个叶倾安只有可耻的依赖着她。
“我下山去了,你要好好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回来啊!”
清坠挥了挥手,离别了叶倾安。一转过脸,她的眼眶便红了起来。叶倾安不知道,那青玉簪是他前生心血凝成,含有莫**力,能助他寻回前世的影象与气力。彼时,他将变回作为血狼王的叶倾安,被清坠杀死的叶倾安……
清坠不敢面临恢复影象的叶倾安,她怕在他眼里望见怨恨与憎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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