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鸿(1/2)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立后之事就此烟消云散,天子越发地宠幸起谦嫔来,庞大的御赐架势与当年的年妃堪称旗鼓相当。
敬事房的王公公偷偷走来向我禀报,说万岁爷每夜都翻谦嫔的牌子,还特别付托了,要“留”!
是吗?他想要孩子了?而且是谦嫔的孩子?
我入迷良久,恍然发现来陈诉的人还在跟前,我歉意地让洛萱取出十两金子,赏给他,道了句多谢。
他揣着金子,眉开眼笑地走了。
越日,有人发现他暴毙在床上,喉咙里哽着一块硬物,掏出来一看,是块大金锭。
以后,六宫之中再没有一小我私家敢提半句谦嫔的闲话。
秋雨绵绵,黄叶片片掉落,厚厚积淀在庭前。
我孤身倚靠窗台,眼光随神思寂落。
处分后宫事务的权力早已转移到谦嫔的手里,我这里自然也就人烟稀少了。
人不会进来,我亦不能出去。
整个院子都被重兵扼守,我如今是真真正正地成了金笼里的一只囚鸟……
一阵风过,细雨扑上身,我以为冷,打了个寒噤。
“呼呼”突然听到翅膀扑腾的声音。
抬眼望。
雨帘中,一只湿漉漉的黑燕俯冲而下,停在门廊上,满身哆嗦不止。
我心微动,无声转身,取一块桂花糕,放在小碟里,捏碎了,摆到门边。
半个时辰后,它发现了这一小碟食物,可是它没有靠近,十分警惕地视察着四周。
当充实确认没有一小我私家,它才抖开双翅,一个低翔,扑到食碟上,得得得地啄起来。
我悄悄看着,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
费了一个月的时间,我们才成了朋侪。
它已经敢飞到我的手心啄食瓜仁,也不再吃饱了就飞走,愿意在这停留一阵陪我。
日子一天天已往,我们越来越依恋相互。
某一日清晨起来,我发现它在我窗外的檐梁上用稻草和泥筑了个巢。
我惊喜地指给弘历看。
他明亮的黑眸突然黯淡,流淌出沉沉暮霭似的浓浓忧伤。
我的笑容凝聚在唇边,心像那夕阳一般苍凉。
将要入冬的时候,谦嫔的肚子传出喜讯,天子大行犒赏。
我听得只是浅浅微笑,到底新人新气象,诚然可喜可贺。
于是克日备了份厚礼,着人送了已往。
去的人又原样带着工具回来了,对我讲,对方说,我阶位比她高,不敢收。
我招招手,“知道了,你们把工具存进库房吧。”
半月后,送礼最轻的高常在莫名其妙地患起重病来。
天子担忧她若呆在这园子里,会过了病气给新孕妇,就把她送回了紫禁城。
高常在的病似乎真的不轻,脱离了不外一个月的时间,就收到了她的死讯。
我悄悄唏嘘。
高常在今年不外才十七岁,若在现代,照旧个未成年的孩子呢。下手的人未免狠了点,训诫下不就够了,杀**儆猴,见了红就行了,纷歧定非要**死的。
云天苍苍,大雪漫漫,冬风凛冽,寒意。
小燕死了,冻死在它为我筑的巢里。
我手捧着它僵硬的尸体,呆若木**。
弘历欲上前劝我,我心底涌出一股急躁,不能自主地抬起手肘,用力将他推开。
他又走回来,从后面抱住我,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进我的衣领。
惆怅蓦然如洪水一样汹涌涨起,淹没了我的头顶,我感应窒息,不能呼吸。
在桂花树下埋葬了小燕,我变得愈发默然沉静,愈发惫懒。
我开始只穿黑衣,也开始像老迈的福福和化化一样,天天就窝在门廊上,看着太阳升起又落下,不出一句声。
我想我的余生就是这样的了。
没有了希望,也没有了失望,剩下的,只是期待虚度的时光。
二月,春寒陡峭。
弘历封了宝亲王,弘昼封了和亲王,他们一起来见我。
我徐徐抬起头来,望见他们同穿着天青色的亲王朝服,并肩站立,身后是大而圆的向阳,微风拂过,衣袂翩跹,丰神飘洒,俊美如仙。
“长大了,孩子们是真的长大了……“我听见自己的喃喃声,心坠入空茫,感受在这凡间的最后一丝羁绊也断了,以后再无任何放不下。
六月,一个大胖小子落了地,他的天子父亲给他起名叫弘瞻。
瞻?“瞻彼日月”,照旧“乃瞻衡宇,载欣载奔”?
我阖目躺在竹椅上,百无聊赖地遐想道。
耳侧蓦然漾起丝丝凉风,我心逐步清静。
你有你心爱的儿子,我亦有我心爱的儿子。我没有输了给你……
一个严寒的冬雪夜晚事后,只有福福一个醒过来。她伸出前爪,蹭蹭化化,可是化化没有一点反映,然而她不放弃,又一连试了许多次。
等到她终于认清化化永远不会醒来的这个事实,她咬着化化的项圈,一步一停艰难地把他拖过狗洞,拖到了门廊上已往他们一直依偎趴着的那块地方。
太阳刚恰好升起,我看到福福污浊的老眼深处,落满赤艳霞光。
第二天,福福也没有再醒来。
宫人们依照我的嘱托,把两只狗的尸体放在一个小棺材里,扛了出去。
我看着他们出去,在狗窝旁逐步蹲下来,捡起一小撮灰白的狗毛,猝然间心如刀割。
狗尚且如此,人情何以堪?
门洞蓦然大开,风雪像潮水一样灌进来。
我闻到久远的龙涎香味道。
我没有动。他亦没有动,在门口站了良久、良久。
蹲久了,腿麻了,我逐步站起来,却照旧感应了一阵头晕,身子晃了晃。
他快步奔过来,扶住了我,像许多年前在紫苑地里那样。
我突然不忍心拒绝他紧接而来的谁人拥抱。
他冰凉的侧脸轻轻摩挲着我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悠悠吹拂过我的耳畔。
“我很想你。”我听见他独占的磁性男低音。
我模糊片晌,挣开他的手臂,转身冷冷看着他的眼,“是吗?我也很想你呢,天天都想,时时刻刻都想,想你什么时候才会玩腻我,想你什么时候才肯放我走!”
他一双黑眸颜色骤深,整张脸都铁青了。
“你最好放我走,我不想恨你……”我甩手扔下这样一句,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才走出两步,一阵疾风迅猛袭来,没等我反映过来,已经被推倒在墙上。
他两腿像钳子一样,牢牢夹住我的胯部,我的下半身无法转动分毫。
“我说过,你永远都必须呆在我的身边!”他狠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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