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死(2/2)
我转首朝嫣儿莞尔深施一礼:“皇后娘娘昨夜睡得可安好?”
不等嫣儿回覆,鲁元公主抢先说道:“自然安好,以后只怕再也不是清漪女人该体贴的事了。”
我清静的转头看着鲁元公主:“公主多想了,仆众只是想临死前再尽些心而已。”
“收起你的违心罢!先想想选哪种方式上路才是真。”鲁元公主不屑看我,伸出纤指指向齐嬷嬷手中端的金盘。
那金盘上次赐死王尤物时就已见过,不外一个月余就再见,只是主角换了人,那日我去赐死别人,今日别人再来赐死我。
我走到近前,仔细端详金盘,原来雕的是鸩鸟,我一直在想到底应该配上什么图案才好,果真贴意。内里依然放着三尺白绫、金鞘银刀、玉杯鸩酒。我逐步拿起白绫,又转头看看那刀,最后选择了鸩酒。
饮鸩是我认为痛苦最少的方式,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可以魂销命散。
杯中鸩酒暗红,似血如脂,看起来鲜味诱人,让人被不知不觉的吸引。
我端起鸩酒,转头看了一眼锦墨,此时的她已被那两个嬷嬷按在地上,为怕她大叫大叫还往嘴里塞紧了棉布,衣裙因挣扎委地肮脏不堪,发鬓也变得蓬松杂乱。我心底最放不下的就是她了,八岁入宫,未曾过上一天好日子,只愿我的离去能换回她剩下的十余年平安,等到年满,远远的脱离这里罢!
再看一眼嫣儿,此时的她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一味的呜呜掩面大哭,那头顶金凤更是随着哭泣摇摆不定,煞是耀眼醒目。年幼的她可知道今天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或许不知罢。不知道也好,泰半年的相处我以把她当成妹妹,当成孩子,虽然碍于身份不能说些贴己的话,却是掏型肺的看待,也许我离去也好,再没有怕人知道的秘密了,她也有了孩子的相伴。
心头仍念起一人,我的笑容也逐步漾开。
他是九五之尊,也是我无法依靠的乔木。温润儒雅,心地善良的他却生在帝王家,而我只不外是他渴求牢靠时的镇定。所有一切注定了这样的境遇让我们相互错过,我不能托付与他。
恨么,怨么,想到这里我惨然一笑,怎可能不恨不怨,可是我不悔,每走过的一步我都不悔。只是不知道我走后他可会纪念我,纪念谁人曾经伏在他身上听他夜话的女子,纪念谁人曾经加入谋害他心爱妃子的女子,纪念谁人生涩曲意承欢的女子……
说好不哭的,眼前却已湿润。模糊的屋子,模糊的人,模糊的意识。
齐嬷嬷敦促声响起,我长舒一口吻,端起玉杯,紧闭双眼一饮而尽。
辛辣入喉,笑得淡然。
“不要!”一声高呼同时从三人嘴里声嘶力竭的传出,扭在一起,荡在大殿瓮瓮的,震动心肺,似乎能把人的五脏也给撞击出来。
我转头,吐掉棉布的锦墨已推开了捆缚她的嬷嬷迈步向我跑来,嫣儿亦碰落了茶杯疾步向我。福公公也搀扶着蹒跚的圣上走到了殿门外。
我粲然一笑,现在是我生平最漂亮的一刹,我要把它留所有人的脑海里。
我轰然倒地,奔至眼前的三小我私家将我团团围住,我的身体猛烈的抽搐,雪白碧莲下猩红的血不停从嘴角涌出,嫣儿用袖子给我擦了又擦,刚刚擦掉偏又涌出新血,她无助的大哭,双腿瘫软的锦墨已经涕泪横流泣不成声,拉着我的袖子不停的摇摆晃动着,一声声召唤姐姐企图让我回复清醒。只有圣上,昔日那痛恨我的他,眼神里满是疼痛和悲悼,将我牢牢揽入怀中抱起,如同怀抱着最最珍爱的宝物,默然沉静不语。
我的身体在逐渐变得冰凉,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落在我脸上的温热泪珠。那热流蜿蜒滑过面颊,流过颈项,深深地淌入我心。
我好累,所以我选择休息。一阵漆黑如约罩上我的双眸,我轻轻的闭眼,笑意淡淡。
惠帝六年,萧清漪卒于建章宫,时年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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