诀别(1/2)
刘恒醒来时,我仍坐在他身边。于是我笑着说:“看,臣妾说话照旧算数的,圣上睡了一会儿,臣妾就一直坐在这里等圣上起来。”
刘恒颔首,笑着“是呢,皇效果真是讲信用的。御医怎么说?”
内里忧心如焚的我,脸上仍是挂着漠不关心的笑:“启儿和御医一起过来的,他们说圣上没关系,多吃些药,注意些保暖就好!”
“好!好!好!朕一定吃药!”他又有咳意,我逐步替他拍抚着背。一下,一下,模糊而又凄凉。
刘恒轻轻攥住我的手,猛地愣住了咳声,“我作了个梦,这个梦好长,长到梦见了咱们的一生,还梦见了你说不会把我让给任何人。”
一句你我,已是相伴多年的亲昵,再不是相互怀疑的帝后,只是相伴最后时光的伉俪。我心中酸痛欲绝,却没有勇气让他望见我眼底的泪。
我勉力压抑住语声的和哽咽,轻轻说:“那是一场梦而已,圣上又在说笑。”
“那梦里的你,比现在的你好太多。至少她敢说实话。你这一生都在违心,为了这个又为谁人,什么时候你也能为了朕,说句真心话?”
这样故作哀怨的口吻,却不是那么真实,我笑着依偎在他的身边,让他的气息在我鬓发间流转,“那臣妾就做和梦中一样温柔的人,和圣上好好过日子。“
“嗯,好,看了你泰半辈子,还真不知道朕的皇后会温柔,不如现在就做出了让朕看看。”
我牵过他的手,绕在胸前,淡淡笑着:“那圣上一定等着看!”
刘恒的好转,连御医也有些称奇,唯独我知道,这只是外貌的恢复,生命正一点一滴在他身边溜走,我逐日哄这他吃药用膳,哄他早些休息,经心的陪同他,却是无用。我总很怕,我怕他在我对他微笑时悄然脱离。
“我又睡已往了是么?”刘恒悠然转醒,淡淡的问。他的声音清静,轻柔,如流水般潺潺,却能暖化我再次的心悸。
我脸上的笑意加深几分:“嗯,又睡了,没事,我还在你身旁。”
迩来我们直呼相互,只为了能像寻凡人家的匹俦,他先起,我后随,喊的甚是自如,似乎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你陪我一路走来,我被人误解的时候你在我身边,我忍下羞耻的时候你在我身边,甚至我那么伤害你以后仍是站在我身边,这一生你尽是不如意了!”他愧疚的笑,带着期盼我原谅的心,那么怆然。
“还说这些做什么,泰半辈子都过来了,没了你,我该怎么办?”含泪的笑是那般坚决,说着今生我最羞于出口的情话,没有了刘恒,我的余生我不知道该如何渡过。
“若是尚有来生,你还愿意与我携手么?”刘恒轻声问我。
我哑声一笑,这句话,成就了我们信任依赖,成就了我们相伴一生,当年他问这话时,仍是青涩孩童,现在怕也是两鬓花白了。
携手阿,携手,我与他携手三十一年,割不停的情分怎么能轻易说放手就放手?
我埋在他的胸前,深嗅他衣上的香气,哽咽着说:“愿意,不管来世什么样,我还愿意与你携手,几世不悔。”
他笑着摇头,“栓了你一世就够了,太多了,委屈了你。我不贪心,就一辈子,不多要。”
我猛地闭上眼睛,似被一箭穿心。我含泪凝望他的面容,漆黑之中,仍是那般文隽儒雅。真好,他于我心永远是那般容貌,十几年没有改变过。
顿回泫然的泪,我仍笑着说:“那说好,就一辈子。”
“好!”他的双手牢牢将我握住。
熬过了年,临春三月,细细的寒风冻人瑟瑟,他却拥住我探头看着外面的料峭晚梅。今年天气暖得这样晚,三月时节,仍是没有丝毫暖意。
屋子他已是无法走出,站在地上,多挪动半步也是艰难。我索性也因为眼盲坚决不脱离未央宫,于是命启儿暂时监国。
三十多年来,刘恒总是忙碌的,先是在代国忙得人影不见,厥后又是在汉宫忙得频频累倒,我想勤政励志的他或许是有史以来最勤勉的君王。
他的心怀苍生,他的纯孝善德,满心仁厚为民,连一些最难侍候得诸王世阀都挑不出一丝治国偏差。
他太累了,三十几年,不,他的一生都在隐忍争斗,堵住了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却把自己也劳累了进去。
实在正月的时候,太后似有感应般也是大病不起,刘恒并不知道。我通禀时也只说是小偏差,不相干的,过段时间,太后就能好起来。
刘恒放下了心,也就躺了下来,这一躺就过了两个月。
也许,大限已至,我却仍贪情恋爱的不舍得放手。
终于走到了最后的止境,也终于到了一辈子的止境。
“你说,今年的梅是粉色的?”我涩着双眼,凄冷的问着。
靠在脑后的身体软软的,他降低的气息甚至吹在我的发髻上,弄得痒人。“嗯,是粉色的,就和天边的霞光一样,耀眼,而又迷人……”
“像臣妾?”我有意逗他一笑。
他用下颌摩挲着我的头顶:“嗯,像你,像当年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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