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1/2)
若是我生了王子,我要远远的将他们流放出去,远离这里。
三十几年前的话犹回音在耳,如今在面临决议时我却做不到说这话时候的洒脱。
当年吕后为了惠帝可以狠戾鸩杀诸王,而此时跪在未央宫殿门外的却是我两个至亲的儿子。
宿命的悲痛,帝王家一朝至此,终究难逃的决议,我频频隐忍泪水后终究化作无声稻息。
我伫立在暗黑的大殿,带着浓重的阴霾,这是一场悄然的杀伐,绝杀的是母子相连的骨血亲情,无声无息处惊心动魄,没人察觉到,也没有人回应。
怀中抚摸着谁人铜虎,心却如刀割。这样的两难决议,刘恒,你,交给了我。
“送出去罢!”我默然沉静许久后对璧儿说。璧儿应声,悄悄端起我手中的另一个锦盒,那是天子的御玺,也是继位天子该有的凭证。
殿门轻轻开启,又轻轻闭阖,我的眼眶忽热,泪滑落下来。
我左右不了任何人的运气,却总在勉力用自己仅存的气力掩护着他人。
片晌寂静后,门外山呼万岁的声音响彻殿前。而谁人手握天下皇权的也是我的儿子。
天该亮了罢?为何大殿里凄冷无比?
门悄悄地开启,进来的是一阵熟悉的脚步,我回过身,他扑倒在我裙畔,发抖的身躯为着酷寒如死的绝望。
“母亲,我……”一声母亲,就哽咽着说不出其它。只是他不用再说,我亦知晓,实在他也是知晓我的。
轻轻弯腰,跪俯在地上,细细的摩挲着他的面颊,英武气息是他幼年的拥有,微弱的悲泣却是对亡父的迷恋。
“怪母亲么?”我低声问着。
沾染泪水的面庞摇晃着,却是坚定无比:“不怪,武儿知道母亲的意思!”
一时的快意或许可以为武儿带来九五之尊,或许可以用虎符调配了守军,为此支付的价钱却可能是无法预计的。兄弟,爱人,族人,甚至是天下黎民百性都要为我的护子所为再次踏入杀戮和动荡。
我不能,所以我选择退让。
太子监国时,羽翼渐丰,他又是刘恒的明日宗子,若是单凭武儿,无力抗衡,一时挣扎博弈后,武儿性命怕仍是堪忧。
疼爱他,就放他走,可我也是不能。如果放走了,武儿也许会暴卒于某年某月某日,甚至我再也无法望见最后一眼。几多诸王的一生即是如此莫名竣事,刘襄,刘章,叱诧一时却敌不外我的一杯鸩酒,今日,我不能让他有任何时机伤害武儿。
“允许母亲,不回属地好么?”我慈祥的询问,却是哽咽着呼吸。
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太子殿下,不,圣上不会允许。”武儿的担忧也是天下人的担忧。
“会的,他会允许,只要他一天没获得虎符,他就必须允许。”我幽幽说着。曾几何时,母子之间也只能靠虎符来威逼利诱?曾几何时,他再不是谁人喏喏喊我母亲的启儿?冥冥之中我望见了吕后那张坚贞面庞,她笑得了然,笑得顿悟,徐徐地向我迫近,却让我转动不得,“这就是宫阙,在这里又何尝会有母子?”
几多年了,她仍是那般未改容颜,几度循环后,我也终于成了太后。
双鬓花白间,她与我对持,却是前世与今生的转化,岁月轮转中,她再次画好了路让我来走。
她终究胜过我许多,而我胜过她的,却在昨夜溘然离世。
“去罢,去加入圣上的登位大典,今生你也就只能望见一次了!”我悲痛的说,却为了再次压抑住武儿不定的心神。
他照旧不宁愿宁愿的,虽然千般推拖,急促的呼吸声和艰涩的话语却总是流露一丝。
既然决议了,就再不能更改,我不会容许武儿造反就如同我不会允许启儿下手一样,我只能做到这些,再多已是不能。
“武儿,谁人位置坐上了,命也就不长了,你就听母后一次,最后一次好么?至少你不妄想谁人位置的话,你就可以安享百年。”我殷殷的话语,更是母亲劝慰着儿子,不去贪恋不应拥有的工具,那工具虽是天下人心所想,却是炙烫着手心,更是勒命的绳索。
“母亲,武儿听您的。”武儿的呼吸逐步平息,语调也趋于平稳。他懂了,他也选择不再去争。
“去罢,别让别人挑拨生了间隙!”我挽住儿子的手臂,这付臂膀宽大而清静,他给我最坚定的依靠,也是刘恒给我留下的最名贵的工具。
“咱们娘俩去看看,新皇登位。”
我迈一步,他随一步,步步稳妥间,是我一生中最荣耀的时刻。
殿门推开,外面仍是召唤声一片,虽然对我依旧是身处往日的黑漆黑,眼前却是至高无上的高处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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