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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礼死了……”似乎一瞬之间所有的气力都被用尽，夙婴颓败地瘫坐到地上，眸光枯涩，竟像个痴子般傻傻地笑了起来，“呵呵……死了……都死了……父皇死了，殊笑死了，则礼，也死了……死了好啊，一了百了……”

听着他痴傻的言语，脂砚的心底马上冰寒一片，也终于明确——刚刚那一齐插入的血藉乌针已经损坏了他的心志，他已经，不再是以前谁人夙婴了……“夙婴！”她急欲上前——

“你别过来！”夙婴猛地拔下了毕则礼背后插的那柄弯刀，指着自己的脖子，眼神尖锐而决绝，“朕禁绝你过来！不、准……”话语骤噎，突然却又突兀地笑了，一双媚长的眼儿里尽是蛊惑的妖气，“朕知道——朕是昏君，是孬种！朕是天底下最没用的人！所以全天下都没有人愿意对朕好……”

脂砚脸色煞白地站在原地，不敢进步，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念头让她由头皮一直凉到脚底。是不是，天子在良久以前便已经看透了生死？更或者——他不是不知道毕则礼的居心，而是基础不愿去揭穿……

是呵！他曾说过，“这一辈子，朕很孬，很没前程，很、丢人现眼——你不转头看我，是对的……可是脂砚，朕这一辈子追不到你，下一辈子照旧会继续追的。”

正因为今生一直活得很痛苦，所以才想到了来世不是么？生无可恋，死又何妨——这是深埋在他心底的阴霾，若不能逐散便永远无法获得重生！而那血藉乌针，不外是将这种念头扩大至让他真正有勇气、并毫无迷恋地面临死亡的一点而已……

但他怎么可以——不行以！她绝不容许他轻生！即便需要拿自己的命做赌注——

“夙婴……”脂砚突然好温柔地笑了起来，眉目这样嫣然，眼底却有泪光晶莹，“我实在，是个记性很差的人呢……总要花许多年的时间去记着一小我私家，若时间短了，便一定不上心……”

她抬手拔下头上的凤钗，任馨香的乌发垂泻下来。太后迟暮的容颜，却透出只有慧心女子才有的幽淡如兰的气质，那么旖旎地熏入了心扉，“在我生命里，留下最深印象的即是我娘，她与我相依为命了十三年……十三年啊，很长对差池？所以足够让我将一切都记得清楚……”

亦真亦假的话。夙婴充满警备地盯着她，手指握紧了刀柄巍巍发着颤。

脂砚便又笑，像是一厢情愿地说与他听：“怎么会忘呢，我记得娘最喜欢紫色，记得娘会梳悦目的半荷髻，记得娘下棋时总会意不在焉……”她的手指专注地捋着自己长发，神情却有些惘然，“而这一切，都沿袭在我的身上……许多时候我都市有这样的错觉，娘的灵魂还在我身上……”

夙婴的眼睛照旧危险地半眯着，似乎时刻提防着她来抢自己手中的刀。

“咳、咳。”不意对方却突然捂着嘴轻轻咳嗽起来，脸色也越发苍白。而等她松开手时，夙婴也在瞬间瞪大了眼睛——她的唇角竟有血丝泛出来！点绛了她的唇，更深深灼痛了他的眼，“你——”夙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是又走火入魔了吗？”脂砚低眉注视着自己掌中的血迹，眼神是困惑的，却有一种会意的柔情从眼角溢出来，堆成一种媚倾天下的笑意，“大师父说，我练银盘丝功务须要戒怒，戒悲，否则便极容易走火入魔……我刚刚，定又是悲极攻心了吧？”她轻步朝夙婴走去，迈着极小的步子小心翼翼，却似乎脚力也已经虚浮起来，“听大师父说，娘去世的那年，我差点也因练功时走火入魔而死掉呢……”

“呵呵，你也以为盛情外吧？”她走至夙婴身前，俯下身来，对上了他预防不及的眼，“可不是，他们都说我是仙人之貌神子之姿，说得久了连我自己也信以为真——便错以为自己早已经超脱，那些凡人的生死都入不了我的眼……”

语意照旧一贯的轻巧，怎料眼泪却已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颗颗连珠子，“可是你怎么忘了？我脂砚也是个凡人，若是心爱的人脱离，我也会悲从中来，也会痛不欲生啊……七年的时间，或许比不上十三年，可我——”却早已经将你记在了心底，永远都无法消逝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