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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老爷，断指老前辈来信啦！”远处有小丫鬟欢喜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断指鬼药师？哈、哈，真是好巧呢。男子眯起眼睛，唇角浮出一丝深不行测的笑意……

现在，毕太医府。主子的房间门窗紧闭，似还被人从内里上了锁，外头的光线削尖了脑壳也挤不进那道暗缝。窗帘子也拉得极严，像是生怕被旁人瞧见了里头的玄机。半透的窗纸上泼着浓彩水墨画，太过鲜亮的格调却只显得赘俗。房间的主人想必也是极考究排面的，窗棂上藤纹盘络以及檐上每一片瓦都镂着形态各异的花式。

房间里的部署也不减奢华，满目的琳琅多数是前朝的瓷器古玩。纱帐低拢的床沿边，毕则礼正悉心准备着最后一次针灸用的乌针，全然未设心防的少年却专注于浏览着窗几上的那一枝梅瓶插花——是他叫不上名字的花。花茎细长，淡粉色的花瓣呈小巧的心形，叶子是懒黄色的。

似乎从那里传来了“嘶”的一声，指尖碰着的花瓣无风自落，气氛微妙得让人提心吊胆。身处这样危险的场所少年竟也不多问一句话，似乎是他太过粗枝大叶，也似乎是对那小我私家放心得很，又似乎——实在他早已看开了一切。

看开了，便无所畏惧了吧。

少年突然“嘻嘻”一笑，从窗台退下，尔后大使劲地往床上一坐，“则礼啊。”他伸脱手，有些暧昧不明地抚上毕则礼的脸，“朕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呢。”突然冒出一句天南地北的话，那轻柔的语气却绝非是挑逗人用的玩笑。

毕则礼的眉头微微一皱，“得陛下青睐是微臣的荣幸。”

“呵呵，则礼，朕是不是，真的太没用了……”天子捧着脸开始自说自话，“朕喜欢的人，从来都没有真心对朕好的，他们都好喜欢说着漂亮的话来诱骗朕……每一个都是……”

毕则礼心下一惊，以为对方是瞧出了什么破绽，正要启齿时却又听天子接着道：“不外呢，朕可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呵呵，如果记着那些貌寝的工具会让人痛不欲生的话，倒不如记着那些优美的工具更令人开心些吧？”

他一面慢吞吞地躺倒到床上，一面自顾自地说得小心翼翼，却又似乎每一字皆是许久之前便斟酌好了的，“而且朕有自欺欺人的坏习惯，即便明知道不行能，却照旧，更情愿去相信他们呢……”

话音绕到梁上，盘旋成了亘古绵延的忧念，如同几千年前便沉入湖底的珠玉，犹记得古时的盟约。那一刻，天子把眼睛一狭，笑嘻嘻隧道：“呐？则礼你快些啊，等扎过这一次朕就可以痊愈了吧。”他安然地阖上眼睛，“等朕痊愈了，朕一定……”

手指莫名地抖得慌，毕则礼赶忙拿衣袖拭去额上的细汗，迷糊地应了声：“臣……遵旨。”他俯身上前，伸手解褪天子的衣衫……

夙婴突然很想笑，则礼你何须这么张皇呢？朕显着说过会相信你的啊。因为朕已经不行以再像从前那样去恨一个，原本很眷恋的人了……

是呵！从前是他太心高气傲——总是那么轻易就将爱恨说在嘴边，爱至深处，恨不能灭，就会想着抨击——他本就是个恋红尘，贪欢爱的人啊！那种爱恨交织的情感是对于七弟的，也是对于母后的。而殊笑，便成了他所有遗恨的陪祭品——他早已经忏悔了。

如同殊笑于他的恩，仅是一盏宫灯的温暖。则礼于他的恩，细说起来也不外是一件蘸着药香的衣裳。然而若可以让他在无人为伴的时候笑着惦念，便也够了。他虽贪心，却也可以宁愿宁愿止步于奢求不来的工具……

恍模糊惚又入了梦魇，庸庸碌碌了这么些年却照旧最初的谁人——谁人春景惹媚、鸟语花幽的午后，他伏在石桌上酣眠，究竟是哪一处的苑景那里的石桌？他不记得——只记得自己的身体因受冷而不自觉地蜷紧时，有个声音近在耳畔：“你这样，是会着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