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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从被子里传来轻轻的一声：“嗯。”双手环至他的腰上，声音细弱到稍不妥心便被旁人忽略了去。

但——他怎么可能忽略？夙婴心满足足地笑了起来，漆黑的眸星深处燃起了极小的一簇火焰。嗯哼。他是不是忘了告诉她？实在断指鬼药师教过他自行解穴之法呢……

今宵，春纱帐暖，夏意已阑珊，盈在耳畔的便只剩了馥若痴梦的呢喃……

三日后，天子亲颁诏书以告天下：一个月后将迎娶左大臣之女为妻。

这激感人心的喜讯霎时间便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喜炮声声早在诏书颁布的那一天便响彻了整个京城上空。举国欢悦，奔走相告，恭贺天子将娶一位贤妻——可不是！左大臣上官鷄即是当朝最大的贤臣呵！

“小姐！小姐——”

右大臣府，笠绮亭外，司歆惶急的叫唤远远传来，声音里已然透着哭腔。

此时脂砚正与其父修屏遥对弈，走的照旧她一贯心不在焉的棋路，支腮神游了好片晌才悠悠然地落下一粒子，“歉仄，女儿刚刚又去会了一趟周公。”全然没有预推测那即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噩讯，她依旧可以轻轻巧意地开着玩笑道。

“小姐！皇上就要娶上官鷄的女儿上官陌桐了！”司歆终于忍不住扯着嗓子高声喊，眼眶睁得通红，更已顾不上那些直呼官名的隐讳，“真是岂有此理！皇上显着说过对小姐——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第九章阴差阳亦错(2)

声声嘶哑的召唤就在耳畔，怎知话中的人竟却不急着回覆，她似乎还在专心于下棋——眼睛紧盯着经纬交织的棋盘眨也不眨，“该父亲大人落子了。”是她第一次敦促对方落子。

扑面，修屏遥夹着黑子的指尖隐约一颤，尔后从容地放入棋盘，“喀哒。”

“喀哒。”未料这一次对方跟子竟跟得极快，似乎是不假思索地落了那粒子。

“喀哒”、“喀哒”……此起彼伏，犬牙交织的声音，转眼间两人的棋子便已充满了整个棋盘，棋速也酿成前所未有的迅疾。不像是对弈，倒像是——战争。每一子皆杀鸡取卵。

“老爷！小姐！你们——”司歆在一旁又气又急，跺着双脚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小姐究竟是怎么了？显着心爱的男子要娶别人为妻，她竟还可以这样悠闲地下着棋！岂非她从前的皆是虚情冒充——照旧说她真真是超脱了凡尘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

终于，最后一子，胜负落定，“女儿输了。”脂砚抿唇莞尔，转而望向司歆，略微困惑的眼神似乎这才发现她的存在，“司歆你……刚刚说什么了？”

“皇上一个月后就要娶左大臣的女儿为妻了！”气至深处，司歆早已察觉不出自己的语气有多猛烈，“小姐你——你还不快去跟他讨个说法？！真是急死人了！”

“这样啊，他要娶陌桐了……”不紧不慢的语气，竟照旧笑着接下她的话的。脂砚的手指轻轻地捋着自己的发丝，这样细致而专注地捋着，一面喃喃地念着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话，“因为陌桐才是左大臣的女儿——而我修脂砚，是右大臣的女儿……”

她转而怔忡地望向修屏遥，仅那么一瞬间，原本晶澈的流光竟已滞涩成枯潭死水，内里反照的是整个世界焦黄的落叶，以及整个世界里空而虚绰的影子都落在她的脸上，此外看不清她任何心情，“父亲大人，他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