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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花——谁曾想埋葬花魂的却不是风蚀土掩,而是这沧桑无情的岁月!
“紫陌潆烟繁尘敛,楚竹清湘奈落天。曾把桃蹊寥寂扫,良宵结得梦夤缘……”苏厢辞轻弹慢唱,这月下一曲缱绻百转,情真意更切,连那芙蓉花丛也随着曲律巍巍摇颤起来,露华浓湛如泣如诉。
上官紫楚凝思专注地听着,琴音泫然,他的眼里逐渐升起一种温柔的牵痛,那一曲《葬花》——埋葬的是她曾经不依不饶的期待,是她小心呵护着却还未来得及着花的情种——曾经二八青春媚倾天下,抱着最纯粹的心情等着那小我私家的爱,到最后却不得不选择放弃的遗恨——声声都已弹入他心底最深处……
等那一曲终了,却见苏厢辞突然一笑,“铿”地一拍琴面——
那乌木瑶筝竟在她的掌下四分五裂!
“这是我最后一次弹它。”苏厢辞拂衣掸去身上的木屑,迷蒙的花雾间看不清她是何心情,“今夜与君绝,我再也不会弹这一首曲子。”
轻描淡写的口吻里却有一种要一刀两断的决然。
上官紫楚没有说话,径自拉过她的手,只见亮黄色的衣袖上斑驳血迹,明确是伤口受震重新流出的血。他的语气里有着难掩的心痛:“显着受了重伤,何苦还要亏待自己?是不是非要听到别人说一句贴己话,心里才会舒坦?”说罢直接挽过她的衣袖为她敷药。
“真想听一句贴己话,也不要听别人的。”苏厢辞笑得似妖精般妩媚,抬手便抚上他的脸,现在早已掉臂男女之别——既然过了今晚便再也不会相遇,何不彻彻底底放纵一回?当个不规则不循分的狐狸精——又何妨?
“紫楚,我刚刚弹的,可好?”她笑吟吟地问,手指还在他的脸上摩挲。
上官紫楚默然沉静许久,徐徐拉下她的手,“你的心里,装着一小我私家。”他一字一字笃定说道,眼里早已没有半分戏弄调笑的风情,“既然忘不了他,又何须违背自己的心意?你显着不行能爱上南逐,不行能——再爱上任何人,为何还要来上官家?”
为何还要擅自走进他的世界,惊扰一池涟漪?
他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因为之前太在意了些,所以希望落空后愈加感受到心灰意懒——不外是南柯一梦的短暂相识,却恰似履历了几多次的循环——他们奏琴论画,惺惺相惜,害他差点将她看成知己,差点以为——她对自己也有几分暧昧的情意,却是到如今才知道她实在尚有所爱。
她漠不关心投来的一瞥,多余的偏幸——或许只是在他身上寻找一个影子而已。
“我们是一样的人,所以……”上官紫楚自嘲低笑,“也一样的,不会将任何人放到心上。”
苏厢辞的手指蓦然一僵,脸上的笑容也在那瞬彻底消失不见,“你错了,上官紫楚,只有这一点,我跟你纷歧样——纷歧样!”
她险些是歇斯底里地喊出那最后三个字,蓦然牢牢捂住嘴巴,转身跑开。
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迷迭的花雾里,上官紫楚依旧怔怔地望着地上那把断琴入迷——一刀两断,不是她的意思吗?显着是她扯断了那些情丝,不留给他任何理想的余地——
“纷歧样吗……”他摇头失笑,是啊,纷歧样的,他可以对每个女子眼去眉来把酒言欢,那些女子绝不掩饰对他的青睐与痴迷,他亦可以放肆地铺张相互间若即若离的暧昧,却唯独只对真正浏览的女人谦逊三分,而迄今为止唯有两个女子能够被他记挂在心上——
一个早已成了故人之妻,尚有一个,即是苏厢辞。
“高山流水,知音难求——”上官紫楚突然“哈”地大笑作声,摇晃着起身往园外走去。此时夜深如蔻,娥眉月光也消匿入云层里去。延廊上几盏烛火在风内里慵懒摇曳,灯影缭乱,照得人心也恍模糊惚,恰似走进了几多年前的梦里……
不知走了多久,待上官紫楚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站在西苑的书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