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1/2）

我曾经说过，南湘就像是一个潘多拉魔盒。

没有人会去轻易地打开她。可是一旦盒盖开启，也没有人能够预言，内里究竟会跑出什么样的妖兽，草泥马或者娃娃鱼，蜘蛛侠照旧白骨精，没有下限，上不封顶。

宫洺和南湘在思南公馆里用饭这件事情，就像是在我的脑海里投下了一枚决胜性的核弹，和当年投向日本广岛长崎的原子弹一样，几天之后日本就挥舞着白旗投降了。现在我残留的理智委曲哀号着，就像是尸横遍野的战场上，那最后一面苟延残喘不停扑腾着的战旗。

然而，我低估了南湘的杀伤力。

她在完成了这枚导弹的导航事情之后，又开来了一辆装甲车，它将千沟万壑的浴血战场，悠悠然地碾成了万里平地，我的理智在的钢铁轮胎下，酿成了一堆平整的沙。

她站起来，冲门外点了颔首，我顺着她的眼光看已往，一身漆黑毛料西装的顾准，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走了进来。他走到座位上的时候，礼貌地挂断了电话，然后伸脱手和宫洺相握。

——这是什么组合？

这是蔡依林、安妮宝物、袁隆平三小我私家在一起跌秧歌组合。

我回过头看我身边的人，顾里、唐宛如、崇光、卫海，每一小我私家的眼神都各不相同。虽然他们相互心怀鬼胎，但他们都很是有默契地团体默然沉静着。

我只是以为惋惜了那天晚上的小牛排。

这家餐厅的牛排是出了名的——出了名的好吃，出了名的考究，出了名的贵。你如果知道它的价钱，你会以为放在盘子里端上来的这一小块四四方方黑不溜秋的工具实在是一台iphone4s。可是，我像一个厌食症患者一样，劈眼前众人趋之若鹜的精致食材毫无兴趣。我连自己刀叉下面正在切割的是牛肉照旧芦笋，都分辨不出来，更别提像其他老饕一样闭目养神，将所有的视觉听觉全部关闭，只留下舌头的味觉和鼻子的嗅觉，来全方位感受眼前的美食。

我的双眼牢牢地盯着左前方十米外的三个衣着考究、举止得体、悦目得不正常的人类，就如同一只貌寝的青蛙趴在草丛里，盯着草叶上三只翩然起舞的蝴蝶一样。

顾准和宫洺，都可以一起划到“苍白”这个词语下面，但差异的是，顾准像来人间找乐子的年轻死神，他重新到脚都披着漆黑的材质，头发漆黑、瞳孔漆黑、睫毛浓密的双眼漆黑，一身西装像要把他拖进另外一个世界的夜色里。他年轻而丰满的白皙肌肤在这些漆黑之下，被陪衬得似乎山脉顶上最浅的那层皓白新雪，他嘴角神秘的微笑里带有一丝让人毛骨悚然的优雅，他就像一个穿着黑羊硬毛料西装、把镰刀藏起来了的死神。而宫洺苍白瘦削的面容，透露出来的，却是一种孱弱的美。他的头发，眉眼深邃得太过迷人，因此少了许多杀伤力，而且他的眼角在偶然微笑的时候，会显露出成熟男子特有的细小皱纹，这是顾准这种似乎刚刚出炉的清洁瓷胎无法具备的岁月的光影，他的嘴唇永远像含着一朵紫金花般有一种微妙而诱人的开合，他的头发在光线下泛出一种优雅的橡木色，似乎一杯浓郁的丝缎咖啡。他像一个裹在灰色山羊绒里的、收拢着翅膀、眉宇间永远笼罩着忧伤的大天使。

而南湘呢？她可以是任何人。

她可以是裹在玄色长袍里的复仇女神，用眼里漆黑的甘泉滋生万物心里的复仇；她也可以是大地女神盖亚，她可以紧随夜之女神之后横空出世，缔造大地、天空和海洋，她是世界的缔造者之一。

她可以是潘多拉，她也可以是雅典娜。她风情万种，面具无限。

我以为我如果花点心思，应该能弄懂顾里。但我穷尽毕生气力，也搞不定南湘。

我并不清楚身边几小我私家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用餐的。世界上那些古往今来的著名饭局，从最后的晚餐，到鸿门宴，从蒂凡尼的早餐，到涂佛之席，更有神经病一样的石崇宴客，我想之后应该还要加上一个思南公馆的晚宴。

宫洺抬起头的时候，终于看到了我们。昏暗的灯光让他有一点不确定，特别是正对着他的人是唐宛如，我想他在开始的几秒钟，一定以为自己发生了幻觉。但崇光举起手，冲他轻轻地做了个手势。崇光站起来，他可能需要走已往打个招呼，他低头用眼光询问了一下我身边的顾里，顾里点颔首，然后转头也示意我。

我在顾里的示意下，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短短十米的距离，我不停地调整着自己的鞋。这个世界上永远存在着一些绝对让你举步维艰的路途，几米方寸之地，就足够要了你的老命。好比走上绞刑架的最后一段台阶，好比登位加冕时王座前的七步石级，好比婚礼殿堂的那一段如血的红毯。

宫洺和顾准，在我们走已往的同时就已经礼貌地拉开椅子站了起来，南湘背对着我们，她看到宫洺和顾准的行动时，没有转头看我们，而是连忙绝不犹豫地放下刀叉，将餐巾从膝盖上拿起，轻轻地放在桌上，然后她礼貌地起立转身面朝我们。看到我和顾里的时候，她没有任何惊讶。我看着优雅而美艳的她，心里滋生起忌妒。我翻遍了那么多本《西餐礼仪》和《社交礼仪大全》，被内里种种条条款款弄得头晕脑涨——望见什么尺寸的盘子则需要拿起第几把叉子；就算同样是主菜，你也有可能遇到无法分辨肉类刀和鱼肉刀之间的区此外逆境；望见带气泡的矿泉水，就应该先吃哪道前菜；将餐巾凭证几分之几对折后放到膝盖上；温顺时针位置的人领与和逆时针位置的人领应该怎么交流或者摆放手上的刀叉……

可是这一切，都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一样，被南湘演绎得完美极了。

我不相信。

我不愿意相信。

我不愿意相信这个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在弄堂油烟四壁的几平方米公用厨房里端着盘子披头散发地用筷子或者双手用饭的丫头片子，现在像一个熠熠闪光的摩纳哥公主。我甚至看不出她身上那件衣服的品牌，谁人哑光丝缎般的质地不行能被她从zara或者h&m里选到，但我也不相信她的权限已经到了像kitty或者顾里一样，可以随心所欲地从公司的照相样衣内里偷工具。

我的心田虽然没有烧出蓝幽幽的明火，但却早已膨胀满一片沸铁般的红热。

我无法像顾里和崇光那样，若无其事地和各人外交。崇光已经换上了那张代表陆烧的尺度面容，大部门时间讲英文，少部门时间说普通话。顾里也一样，是那张尺度windows开机界面一般万年稳定的脸。

我跟不上他们蹈话，说到底，照旧我的道行不够。我能做的只是委曲维持着我脸上的微笑，只管不让自己像一台焚化炉一样就地烧起来。相信我，仅仅只是维持着清静的笑容，也已经是我修行的极限了。

宫洺听说今天是庆祝唐宛如搬迁时，他转头自然而然地交接南湘再要一瓶酒，送到我们那里餐桌——这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个场景似乎一个破冰用的凿子，瞬间将我委曲维持在临界点的冰壳凿出一个大洞，我没有忍住，脱口而出：“宫先生，今天kitty不在，照旧让我来吧。究竟我对您较量相识，南湘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我潜意识里想要抓住些什么，攻克些什么。就像一只突然被此外动物闯进领地的猫瞬间竖起背毛一样。我轻轻拉了拉自己衣服的下摆，让我身上的褶皱看起来少一些。我很痛恨自己穿了一件藏蓝色的毛衣就出门了，这让我看起来像一个大风大雨里送快递的。

“不用，就让南湘去吧，今天这里也是她定的位子。”宫洺若无其事地说着，他甚至没有从和顾里崇光蹈话里转过头来，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南湘的脸色有一点尴尬，她的眼神里在向我通报着一些什么，可是心田已经烧成红炭的我现在脑海里除了歇斯底里地想要证明一些什么的激动之外，空无一物。

我不宁愿宁愿地再次出击，准确地说，应该是再次羞辱我自己。我说：“南湘，思南公馆你可能第一次来吧，之前我已经帮宫先生查询了这里许多的资料了，我对这个餐厅的食物和酒水也较量相识，照旧让我来吧。究竟这种地方，让你来驾驭，有点太难为你了。而且，我是宫先生的助理，理应我来做这些琐事。”

南湘看着我的眼光里，竟然流露出一些同情和可怜。

宫洺从他们的对话里转过头来，眸子里的光线不冷不热，像一杯没有情绪没有气泡甚至没有矿物气息的水。他说：“实在我知道这个地方，也是南湘先容推荐给我的。我第一次来，就是她带我来的。林萧，你今天不是周末休假么？你就让南湘来吧，不用加入了。”

南湘没有看我，直接转身向吧台走去。她的背影有些尴尬，但更多的，应该是不想面临我现在尴尬田地的不忍。她曲线玲珑的背影，她光润高尚的发髻，都像是一双做作的手，一边抚摸着慰藉我，一边对我说：“你傻逼。”

我转过身：“我先去下洗手间。”

我只管稳住我的脚，我也只管忍住不要哭。

我也只剩下这点最后的尊严了，它像一面破损的旌旗一样，扑腾在硝烟弥漫奠空里，它代表着曾经的荣耀，和现在的羞耻。

厥后，当我换了事情，换了栖身的都市，换了已往一切习以为常的生活习惯，甚至换了心换了命之后，我时不时地都市重新审视当年的自己。

我实在是一个自卑而又善妒的女人。

我和顾里、南湘、唐宛如的组合，外貌上看，我处于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位置，我在经济条件上、门第职位上，远远输给顾里；我在容貌身材上，更是被南湘甩出一千零一条街。但我也有唐宛如垫底，可以让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地活在这个密不透风的牢靠世界里沾沾自喜。但厥后，我不停地在脑海里重放我们的已往，我才逐渐地意识到，实在在我的心田里，我从来就没有以为她们三个比我好。

首先是顾里，我对顾里的依赖实在是一种反作用力，那是建设在顾里对我的依赖上的一种投射，我对她所有体现出的难分难舍、不离不弃，实在全部都是她投影在我身上的镜像。对于顾里，我的优越感来自我打心眼里明确，无论她看上去何等金光灿灿、刀槍不入，原地打坐就能修得金身，可是蛇有七寸、龙有逆鳞，她的罩门就是她的孤苦。她在满足人类最基本的群居动物需求上，是一个彻底的失败者。她没有朋侪，她少人体贴，她唯一的男朋侪也和她一样是一台盘算机。而我，是她生掷中唯一的一个朋侪。只管她也和南湘唐宛如混在一起，可是我心田明确，那仅仅只是因为我和南湘唐宛如混在一起。我对她所有的依赖都是为了让她对我更依赖，我潜意识里住着一个陰险的怪物，它想要攻克她，想要吞噬她，想要将她连皮带血地生吞活剥，想要将她的人连同她的魂，都一起吞进肚子里据为己有。这也是为什么，每一次只要我以为她有什么秘密隐瞒着我，有什么事情诱骗了我，我就会歇斯底里地勃然震怒。因为我自私地认为，顾里不应该对我有所保留，如果世界上尚有一小我私家可以和她分享，那么这小我私家只能是我。可是，当我想通这一切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那么唐宛如呢，就更不用说了。对于她而言，我的优越感可以来自方方面面，我身体发肤的每一寸、每一个毛孔，都在散发着对唐宛如的居高临下和颐指气使。我认为我在拯救她，我潜意识里认为，如果没有我，她不行能和南湘顾里成为朋侪，如果没有我，她只能日复一日地在羽毛球馆里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口吐白沫地挥舞着球拍直到年迈色衰凄凉退役。她怎么可能在圣诞节到佘山别墅里和宫洺崇光一起庆祝生日？她怎么可能有幸让崇光帮她搬迁洗碗？

最后是南湘。她简直肌肤胜雪，细若凝脂，妩媚不行方物，我是比不上她，我和她站在一起就像是范冰冰身边站了一个葫芦娃。但我深深坚信，朱颜苦命，丑女有福。南湘是朱颜，可是她命薄；我确实是丑女，可是我有福。这一直就是我和南湘相处的模式，也是我潜意识里的一条底线。她在人生的前二十几年，确实太倒霉太悲催，她被席城谁人扫把星纠缠得体无完肤。她家境清贫，怀才不遇。她的人生就是大写的“悲剧”二字。我羡慕她的仙颜，但我又同情她的遭遇，我心田奠平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善恶平衡状态。然而，当她有一天，可以优雅地和宫洺坐在一起吃着高级牛排，可以越过我直接走进她曾经二十几年来都未曾接触获得的层面时，我心田的那架天平轰然倾倒，它在我心墙上，砸出了一个的坑，满壁的蜘蛛网裂痕快要将我撕碎了。我隐隐感受到她正在越来越清醒地认识到她的仙颜将是这个灰色血腥的社会里战无不胜的利器，她正在觉醒为一个手拿巨剑的杀戮女神。

我的自卑让我无法容忍这一切。

我畏惧成为她们内里最平庸的那一个，我畏惧成为她们不再需要的人。

我的自卑滋生了忌妒，我的忌妒升温成火舌。

它最终将我们曾经拥有的一切焚烧成烫人的黑灰。

我才是最应该去死的那小我私家。

宫洺在主菜用完之后，没有等甜点上来，就提前走了。对此我并不希奇，他和人赴约用餐时，有大部门时间都是提前竣事的。他能够完整陪同对方直到整个饭局竣事的场所，屈指可数。有好频频，他甚至仅仅只是吃完了前菜和喝了几口开胃酒之后，就急遽离去了。甚至有一次他坐下来，喝了两口矿泉水，然后就走了，留下我和kitty与桌子上对方七个客人面面相觑。

我一直深信，他的身体里有一个码表一直在滴答滴答地掐着点儿敦促他做事情，他的脑海里有一个自动提字器在一直跑rundown的字幕。他的身体之外尚有两个秒表在准确地运行着：我和kitty。

但现在我有一点怀疑多了第三个秒表。

宫洺脱离了之后，崇光和顾里的神色显着放松了下来。他们和唐宛如卫海随意地聊着天，然而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我的双眼依然像两颗图钉一样按在南湘那纤薄如同平板液晶电视一样的身材上。

南湘的侧面看起来似乎一个经心镌刻的瓷器，而我直挺挺的僵硬后背再配合着我一动不动的脑壳，让我看起来就像一把铁锤。我真的想凿碎点儿什么。

南湘和顾准维持着一种不急不缓的领速度，这让她看起来很雅致，不会过快而让人以为她轻浮，也不会冷场让人以为她无趣。在我们天天累得像条狗时，她究竟在干些什么？她完全像是去加入了一场特工的培训。

她完全没有理我。她对我的忽视更点燃了我的恼怒，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企图随时捕捉住她转头看向我的瞬间，然后我就会将眼睛里的火一猛子烧已往。然而，她多智慧啊，她完全没有给我这样的时机，她甚至连转过头来看我一眼都没空——或者说她不屑。我的怒目而视就在这样一秒一秒得不到回应的坚持里，变得愈发可笑和可悲起来。似乎歇斯底里地一拳一拳，却挥进空无一物的漆黑里，一阵一阵的扑空和失落回打向我，我感受像一颗敞开晾晒的干枯贝壳，被潮汐一阵一阵地冲刷，我可笑地插在这片凄凉的沙滩上。

我把手上的刀叉一猛子丢到盘子里。

的脆响不出意料地引起了众人的侧目，邻桌的几个外国人皱着眉头看我，顾里二话没说推开椅子直接起身买单去了，崇光的声音里显着有一种控制的怒意，他用爱和温柔将它包裹得不那么伤人，他轻轻地朝我侧过身子小声问我：“你想干吗？”

我不想干吗，我只想让眼前谁人精致的瓷器转过头来看我一眼，这样我就能如同失心疯般朝她扑已往，像我们已往十年来一样，披头散发地扭打在一起然后再抱头痛哭。

然而她没有。

南湘自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

倒是顾准从和南湘的对话里，轻轻地抬头看了我一下，那不经意的一瞥里，充满了恻隐和同情。

崇光拉着我脱离了餐厅。

唐宛如和卫海也尴尬地离席了。她走的时候顺手拿走了那瓶只喝掉三分之一的红酒，因为她瞄到了菜单上这瓶酒的价钱，“你会把两千块钱放在桌子上扬长而去吗？”

厥后，我们把这两千块钱喝光了之后，我们又从顾里的酒柜里不停地拿酒出来喝。

窗外奠已经很是黑了，现在又开始下起了小雨。年月久远的黄铜路灯早已亮了起来，散发着陈旧的光晕，橙黄色的灯光藏在树冠的背后，像一只一只偷看我们的毛茸茸的眼睛。我的视线在喝掉几瓶红酒之后的微醺后，似乎被加了一层毛玻璃滤镜，那些毛茸茸的路灯，在严寒的雨幕里对我伤心地凝望着，我感受窗外风雨里的景致，看起来异常熟悉，却又想不起到底在哪儿见过。

两个小时以前，我们就从思南公馆挪回了顾里家。我咣当一声把刀叉丢回盘子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我酿成了一个刚刚从独轮车上摔下来因而被开除了的小丑：可笑、难看、悲剧。所以，把自己灌醉，就成为了我唯一剩下能做的事情，因为在酒精的作用下，所有人都市变得可笑、难看、悲剧。

我就不再孤苦。

喝到第二瓶的时候，neil突然过来了。他穿着一身玄色的西装，他的领带已经被他扯松了挂在领口上，领口敞开着，露出胸膛上一片发红的白皙皮肤，他一喝酒全身就红。他那双迷人的眼睛现在似乎被刷了胶水一样直愣愣地看着我们，他手上还拎着一瓶喝了一半的红酒。他朝沙发上一倒，把头搁在顾里大腿上：“姐姐！我喝垮啦！”

我七零八落地扑已往，嘴里发出“嘿嘿哈哈嘻嘻”的婬笑声，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像一只被泡在酒坛里三天三夜的花雕**，我显着听到身后崇光发出的幸灾乐祸的笑声。每次我只要一喝醉，他就很是开心，就像一个三年级的小朋侪在看《蓝皮鼠和大脸猫》。

“谁把你灌倒啦？”我的膝盖撞在茶几的尖角上，我龇牙咧嘴地挤到顾里身边揉着腿，“你穿成这样是去婚礼照旧葬礼啊？”

“我刚在外滩27号罗斯福楼上，宫洺和一帮广告客户在喝酒，我是被拉去饰演花瓶的，认真和三个显着年岁足够做我了，但还硬要穿着晚制服把泰半个丢在外面的贵妇们喝酒领。我有点忏悔我站得离她们太近，而且灯光也亮，我看着她们脸上那些皱纹啊，哎，里三层外三层的。穿红衣服谁人女的戴着一顶羽毛帽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猫头鹰飞累了从天空上一头栽下来撞死在她头上一样。另一个女的脖子上像戴了一个乾坤圈，我看着她都以为吃力，她整个晚上被谁人铁环一样的项链压得抬不起头来，全程在对着我的肚脐眼领。最后一个女的就更惊悚了，她那双高跟鞋高得啊，我站在她身边都替她担忧，随时做好扶她的准备，说实话，就她脚上踩的那高度，如果摔倒的话，实在和从二楼跳楼自杀没什么区别。”

眼前这个刚刚回上海，连普通话都说欠好，三天两头对我们撂英文的小兔崽子，现在说话噼里啪啦似乎嘴里含着一千响的电光鞭炮。

“话说回来，林萧，你这是怎么了？你看起来真糟糕，像一张被揉皱了的80克阿莱纳卡蒙肯纸。”他说话越来越像《m.e》的人，满口术语，自以为别人都听得懂。

“你们部门现在签署条约也用这种纸了？”顾里转头看着neil，neil点颔首，继续数落我，“你的执法纹看起来都快要遇上别人手术开刀的缝合口了。”

我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现在的自己看起来憔悴无比蓬头垢面，再加上酒精的摧残让我双眼充血，我就像一只被人抡起来朝墙上摔了三下的长毛兔。可是兔子急了也咬人，我指着neil：“你以为你比我好几多么？你去照一下镜子，镜子都市哭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