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2/2）
“别提了，你要像我一样，带了两天孩子，你肯定比我更垮。我已经出门前做了个面膜同时洗了澡洗了头喷了香水了，”neil看起来快哭了，“你要知道，前两天我甚至连喷香水的时间都没有。”那看起来事态有点严重，谁都知道neil对香水的失常追求，他家里三个大柜子九个小抽屉拉开，瓶瓶罐罐的香水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开中药铺的。
“带孩子？你给我弄了小我私家出来？”顾里哧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头差点撞到水晶灯。
“不是我的，是你妈的。”neil彻底把衬衣脱了，露出他一身的腱子肉。我还没来得及擦口水，就一把被崇光拖回了他的怀里，他很是善于把我的犯罪想法抹杀在摇篮里。“顾准前两天交给我来带了。”
“哦。你是说jimmy，”顾里松了口吻，“我告诉你，小孩子很简朴的，岂非你还不清楚吗？一个两岁的小孩，需要的仅仅是一条温暖的爱马仕毛毯，然后再塞一个lv的钱包到他手里，就行了。实在不行，你再给他挂上一条梵克雅宝的项链，喷一点娇兰的帝王之水，这两管猛药一下去，就算是孟姜女投胎，他也连忙闭嘴不哭。”
又来了。顾里在讲述这番歪理邪说时的那副嘴脸，看起来就像是《今日说法》的女主播一样大义凛然、苦大仇深。我要不是亲自实验过，我也丝绝不会怀疑她的权威性。
“没用，我全部试过了。我甚至把我限量版的百达翡丽手表给他戴上了，他绝不留情地在他的木床栏杆上敲了一下……我其时的惨啼声，怎么说呢，第二天邻人问我昨晚是不是在家里看《电锯惊魂7》。”neil的小脸煞白煞白的，看起来事后依然心有余悸。我能明确，我曾经在下出租车的时候，把顾里借给我的一个bottegaveneta的包包夹在了车门里，其时要不是唐宛如拉着我，我真碟了心要往车轮子下面躺。
“而且你知道，jimmy现在正在长牙齿，望见任何工具第一反映就是送进嘴里，”neil说到这里，转过头冲唐宛如打了个招呼，“这一点和你很像。”说完继续转转头来冲顾里诉苦，“他现在连滚带爬的，把我家里咬了个遍，就算是养条狗，它也就满屋子撒尿圈土地而已，效果jimmy企图在每一样工具上留下他的牙印，来证明‘老子到此一游’，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我真的以为我家的谁人陶瓷马桶上都有一圈牙齿印子。昨天晚上我一个朋侪到我家来玩，坐下来三分钟没到，就问我是不是在家里养了一只海狸鼠。我和你们讲，你们千万不要随便生小孩儿，一旦这坨肉从你肚子里钻出来，那你的人生就只用一句话就可以形容了……”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陽关无故人？”顾里问。
“不是，是‘起得比**早，睡得比贼晚’。”neil捂着脑壳，惊魂未定。
唐宛如笑得倒挂在沙发上，她披头散发的样子看起来像是顾里新买了一张玄色的长毛地毯。说起长毛地毯——
“顾里，你最近是不是内排泄失调啊，我看你每次洗头发一掉一大把，池子里都是你的头发，你掉得也太多了吧，吓死人了，上个星期我半夜起来上茅厕，我还以为洗手池里放了颗人头！你照旧少染点颜色，你和我说的‘橡木褐’和‘咖啡棕’，只有光谱测试仪才气看出区别好吗，人类是分辨不了的！你有问过你那颗头的心情么？它想这样每周被你染么？”
酒壮人胆，我现在感受像狼牙山五壮士，我敢在老虎嘴里拔牙，敢在顾里头上拉屎，敢在宫洺的咖啡杯里……宫洺照旧算了。我一想到那张铜版纸一样的脸，瞬间打了个激灵，清醒了三分之一。
“我掉头发？那是顾源的！你没看头发是卷的么？老娘头发可是浓密蓬松，光可鉴人。”她做了个林志玲在洗发水广告里的撩人的行动，灯光照在她那头浓密的维多利亚标志性的短发上，看起来油亮油亮的，如同一颗丰满的板栗。
“你这头发被你这么折腾，却这么油光水滑的，你怎么弄的啊？”崇光忍不住插嘴。灯光下，顾里那一头秀发就像一匹丝缎一样。
“你要知道，我是个科学家，无论是高端医学机构照旧民间江湖郎中宣布的消息，我都市去实验，你知不知道最近上海贵妇们开始悄悄地盛行把头发泡进一堆蚂蝗里？”顾里贼眉鼠眼的样子，像刚刚从超市里顺了一瓶洗发香波出来。
崇光小脸煞白：“……”
顾里慢悠悠地收回她那耗子精般的眼神，吐了口吻：“我告诉你，没用。”
“卷发也纷歧定就是顾源的啊，谁还没几根卷发啊。你说得人家好羞涩的。”
在众人还陶醉在刚刚顾里制造出来的恐怖死寂里时，现在，突然从茶几底下，传来一声娇羞的插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我受到了惊吓。”
“说起来，顾源呢？”刚刚一直不说话，只看着我们傻笑，傻喝酒的卫海环视四周，终于明确过来他一直以为少了谁，“怎么没见着他？也该下班了吧？”
“顾源啊，他刚刚在外滩和我们一起啊，尚有南湘也在。这个点儿了，还没回来，预计就两种情况，要么就是中流砥柱，要么就是阵亡了趴马桶上睡着了。”
“你说南湘也在？”我蓦然从崇光怀里坐起来，我酒醒了一半。
“是啊，而且我和你说，她今天穿的那件制服真是美啊，就像从天上扯下了最后一块火烧云裹在身上，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今年chanel秋冬新款的雪纺纱裙，那条裙子就像一团三昧真火一样，整个场子都被她一直这么烧着。而且她今天的胸线特别深，说吧，顾里，是不是你教她挤的？我和你说哦，那些男子的眼睛就没有从她的上面挪开过。真的，她今天的效果太惊人了，我不知道内里垫没垫nubra，可是我感受她要是平躺下来，她就是世界屋脊。”
我彻底醒了。我感受像刚刚喝了一碗老陈醋一样精神奋起，灵台澄澈，我闻到自己嘴里一股难闻的酸气：“南湘怎么会去那种场所？她适合么？”
“她很适合啊，我简直想跪下来膜拜她，然后给她戴上一顶金冠。她一会儿扎进一堆贵妇里聊限量版的铂金包该怎么调养，一会儿飘到一群老男子内里去和他们聊苏富比最新的那一场拍卖内里，最值钱的并不是标价最高的那幅油画，我感受她从欧洲文艺再起史到杜皮蓬现今世艺术展，从希腊女高音玛利亚卡拉斯到唱《恋爱买卖》的慕容晓晓，她简直无所不知，我太佩服她了，她甚至不动声色地说出了其中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袖口上那枚袖扣是纯手工的珐琅质地。在那种昏暗的灯光下，你就是把一颗钻石和一颗玻璃珠子摆在我眼前，我也纷歧定分得出来啊！而且，她的英文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的？都快遇上我的中文了！”neil着上身，躺在顾里大腿上喋喋不休，还好顾源不在，否则他应该会被顾源塞进滚筒洗衣机里，“我一直以为她被叫去的原因，和我一样，都是饰演一个高级的花瓶，现在我意识到了，只有我是花瓶，而她是一台外观被做成了花瓶的盘算机。我就算拿出撒手锏，也照旧输给她。”
“你的撒手锏是什么？”顾里有点疑惑。
“把衬衣扣子再解开两颗啊！”neil理所虽然地回覆，脸上的心情似乎在责怪顾里“这你也不懂”。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去洗手间。
门外继续传来他们嬉闹的声音，neil夹杂着英文的好听嗓音，崇光低着迷人的磁性腔调，顾里那毒液喷射器一般的耗子嗓门儿，尚有唐宛如那又像狮子又像马的欢喜笑声。
我拧开自来水的龙头，任水流哗哗地灌进下水孔里去，我手撑着洗手盆的边缘，站在镜子眼前，镜子里披头散发满脸潮红的女人，眼睛里撒满了图钉一样的光。
我在怨恨些什么呢？我实在隐约地有感受到，可是我不想认可。我有点被自己心田的玄色浆液吓到了。
“你在怨恨些什么呢？”不知道什么时候，顾里已经站在我的身后了。她伸脱手，将水龙头关掉，然后拿起大理石台面上的毛巾，轻轻地擦着我脸上的汗水。
“我不知道，我只是有一种……‘突然不相识南湘了’的感受，”我从镜子里找到顾里的眼睛，她的眼神是少有的柔和，我喉咙蓦然一紧，像被人死死捏住，我的声音听起来像只正在喝汤的鸭子，可笑极了，“顾里，你知道么，我对你，也有这种感受。感受我突然不相识你了。唐宛如也是，我也不相识了。”
顾里在谁人的推拿浴缸里放满了水，又用起泡沐浴乳打出了满满一缸的泡沫，整个卫生间被浴霸黄色明亮的灯光照耀着，同时热气腾腾的水蒸气又包裹着我们全身，我感受突然放松了下来。
我和顾里滑进浴缸里，脚尖抵着脚尖，膝盖碰着膝盖，她随手从浴缸边上拿出一盒卸妆乳给我，她打开盒子挖出一大坨，放在我的手心里，我一边揉着脸，一边和她领，乌糟糟的黑水从我的指缝中流进浴缸里，顾里却完全没有嫌弃。
我哭着说：“顾里，我好羡慕你。”
顾里说：“我死了爸，又不认识妈，你有什么好羡慕的？”
我拿过莲蓬头，冲着自己脸上的残妆泡沫，我喝醉了，一边冲一边还在讲话，所以许多泡沫都跑进我的嘴里，味道很涩，很苦。我说：“顾里，你长得漂亮，家里又好，你懂的工具又多，谁都不能骗你，欺压你。”
顾里没有说话，她过了片晌，才轻轻地问我，她说：“林萧，你是在忌妒南湘么？
我把脸埋在掌心里，过了良久，我用险些连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说：“嗯，我是。”
我的头顶上，顾里的手掌又小又软。
“可是你知道么，林萧，我和南湘，一直都很羡慕你。”
我和顾里在浴缸里泡了一个小时之后，外面的人终于忍不住騷动了起来，特别是neil，死命地砸门，说要加入我们。顾里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他：“你先去把护照上的性别改了！”
我和顾里披着浴袍出去，我颓废的素颜，加上酒色上脸满身潮红，再配合着我湿漉漉的头发，我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刚刚从锅里端出来的大闸蟹。但顾里却依然鲜明亮丽，甚至她那颗油光发亮的板栗头，也依然纹丝不乱。她的睫毛膏和眼影真但防水了，我以为就算2012大海啸冲过来，她也能这样带着全妆挣扎在污浊的巨浪里。
顾里瞄了一眼茶几上新增加的几个空酒瓶：“你们怎么还在喝？再喝下去我家里储存的那些从超市里买来的廉价货就快被你们喝光了。剩下的酒都很贵，你们身上现金够么？虽然我不接受刷卡，可是支付宝转账我可以的。”
崇光：“……”
“卫海说他后天就走了，他要脱离上海。”唐宛如的眼睛哭得像个桃子，“你们说，南湘该怎么办？”
我望着默然沉静不语的卫海，他的样子看上去真可怜。他像一条受挫的黑背狼狗，低着头夹着尾。看来他并没有告诉别人他和南湘分手的事情。
我心里刚刚平息下去的对南湘的负面情绪，又似乎潮汐一样翻涌上海岸。无数白骨、残骸、污秽，都全部重新停顿在沙滩上，裸地曝晒在月光之下。
“南湘？她和卫海已经分手了，没什么该不应怎么办的。”顾里岑寂地将一瓶新的红酒打开，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醉人的果香味。
我和卫海唐宛如同时惊讶地抬起头，虽然我们的震惊原因都纷歧样，可是我们出口的话语却出奇地一致：“你怎么知道？”
“晚饭出餐厅的时候，我去一楼前台换发票，所以晚了一点，效果出门的时候，望见南湘上了顾准的车子，他们俩现在应该在一起了吧。”顾里倒了一满杯，自己喝了一大口。
“上车也不代表就是在一起了啊，我还坐过neil的车呢！”唐宛如不死心地反驳着，旁边的neil听得毛骨悚然。
“那你在neil的车上有和他抱着后脑勺热吻三十秒吗？”顾里翻了个白眼，嘴角不屑地翘起，露出她尖锐的虎牙。
所有人都默然沉静了。在无声的寂静里，唐宛如忍不住照旧露出了一声轻微的抽噎。
“没事，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卫海抬起头，一边笑着，一边拿过酒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他早就已经喝醉了，我想他只是想把自己灌得更彻底而已，“而且现在网络这么蓬勃，手机、短信、e-mail，尚有一大堆我弄不懂的米聊、微信、facetime什么的。”
“干杯吧。”崇光从扑面沙发上走过来，举起摇晃的羽觞。
那晚我们所有人都喝醉了。顾里嘻嘻哈哈地冲去卧室，把她的老唱机搬到客厅来，她又倒腾出那张老骨董一样的黑胶唱片来，于是吱吱的杂音里，凤飞飞那熟悉的声音又牢牢地拥抱住了我们。
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
不知不觉这凡间的历史已记着了你的笑容。
红红心中蓝蓝奠，是个生命的开始。
谁人时代的旋律真好听啊，她们的声音多纯粹啊。曾经远去的谁人时代，没有天天爆炸不休的电子云，没有穿梭天空嘈杂不安的电波，我们守在孤灯一盏的写字台边上，那么多个夜晚，我们书写的日记，书写的信笺，它们甜睡在时间的河水里。
谁人时代没有庞杂不休的夜场、酒吧、ktv，我们在孤苦的夜晚总是捧着泛着墨香的小说，在眼泪和欢笑里，将自己的人生投影在生疏的故事里。窗外的静谧让我们而年轻的心，可以捕捉任何轻微的声响，绵密的雨声和你对我的召唤，都在夜晚里清晰可闻。
而现在，我们却在一个个晚上，在门庭若市的陌头或者音乐震天的酒吧里，对着手机歇斯底里地大叫大叫却依然听不见对方的声音。
看我看一眼吧莫让朱颜守空枕。
青春无悔不死永远的爱人。
那时的我们，想念对方的时候，会在冬天里戴着手套、骑着车，跑去看他。站在他家的楼下，又哭又笑，拥抱他，怎么也不够。像要把他抱进自己的胸膛，否则自己的心就没有着落一样。我们守在学校门口的收发室里，天天趴在窗台上，望眼欲穿地看着内里滇醒收信的小黑板上是否写了自己的名字。
而现在、以后，尚有越发漫长的未来，也许我们就只能在qq或者msn的对话框上，冷冰冰地敲出“你在吗”三个字，这三个字像掉进无底深渊的石块一样，没有发回任何的回响。酷寒的显示器屏幕上，只有我们自己同样酷寒木然的脸。
我确实喝醉了，可是却不难受，感受就像刚刚吃完伤风药时的那种又舒服又懒洋洋的状态，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却以为莫名欢喜，然后又突然伤心。
顾里喝到厥后，跑去茅厕吐了，我跟进去，在水龙头下冲自己的脸，她当着我在马桶上脱下裤子坐了上去，她真但不把我当外人了。她从马桶上站起来迅速按了冲水，可是我照旧无意识地瞄了一眼，那些血水停留了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就消失在了下水道里。
我拉开镜柜，扯出一张卫生巾丢给她。
我最后的影象，是我躺在沙发上，头枕着崇光的大腿。他伏下身子，很是很是近距离地看我，亲吻我。
他的瞳孔里又一次盛满了那种又甜腻又伤心、又滚烫又浓郁登浆。他看向我的眼光，似乎沾满热蜡的刷子，从我的脸上缓慢地舔舐已往，我被这种舔舐弄得又燥热，又迷乱。我终于在他烈然的气息里，失去了意识。
我并没有意识到，我们的灾难——对，就是那场酝酿了整整五年的灾难，终于拉开了万众期待的猩红巨幕。
刺刀的灼烁，槍膛的声响，观众焦灼而疯狂的眼光里编织着对六神无主的嗜血饥渴。
是啊，等太久了吧，终于来了。欢呼吧。
迎接第二天扑灭的清晨。
这篇小说不错 推荐 先看到这里加 收藏 看完了揭晓些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