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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五十六六月艳阳
萋萋没有睡好觉,整夜似睡非睡,天蒙蒙亮时,在一阵漫天漫地涌来的空落茫然里醒过来,再无睡意,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看着窗外一点一点明亮起来。
这天是庄园开业庆典,并无盛大而隆重的仪式。照沈家谦的话,让各人吃好玩好就行了。萋萋和重年也深以为然,既然是休闲度假庄园,轻松随意就好,而这片清静的世外桃源,也不需要任何浮华。话是这样说,然而这座庄园到底不仅仅是他们投入了好几个月时间和心血逐步打理起来的,也承载着他们各自心底的梦,对他们来说,这片土地意义特殊,更像一个历经恒久而漫长的路途终于抵达的梦乡。所以谁也不愿轻慢纰漏。早晨起床后,照例仔细认真地做最后的准备事情,再次确认一遍庆典流程。重年一头扎进了厨房,而萋萋巡视客房、宴会厅,连果园和菜园也都走了一遍,就怕有疏漏。这样不停地往来穿梭于庄园各大区域,她走在路上,呼吸到夏日早晨清凉的空气,混沌一夜的脑海终于徐徐静了下来。
上午十点钟后,来宾陆续抵达,络绎不停,由公关部统一部署人员接待。萋萋忙了一早上,还没有吃早餐,趁着去厨房检察午宴餐食,顺便吃了一顿丰盛的“上午茶”。午宴园地部署在湖边露天搭建的遮阳“宴会厅”,虽然是夏天,那里是花园,绿荫深浓,又有一大片青竹,中午也不热,微风佛过,凉爽宜人。吃完这顿早不早中不中的饭,她从庄园主楼后门出来,沿着一道碎石小径,朝湖边宴会厅走去。
快到湖边时,萋萋隐隐约约听见有笛声传来。那笛声清脆,曲调却忽高忽低,断断续续,毫无章法。不用凝思细听,萋萋万般肯定又是沈奈奈在卖弄他的宝物笛子。自从沈奈奈从他爷爷那儿获得这支竹笛,这几个月庄园随处都可以听见他的笛声。沈家谦一听见,就皱起眉头说是魔音。沈奈奈吹笛子的劲头反倒更大了,越发乐此不疲。沈家谦越是不要他吹,他越是要吹,还偏偏要对着沈家谦吹。而且还神气得不要人教,说自己会吹笛子,拿起笛子对着嘴就呜呜地吹起来。于是一人一笛,吹遍庄园,独孤求败,简直堪比魔音还魔音。
果真拐过一堵爬满爬山虎的绿墙,萋萋一眼望见沈奈奈站在前面葡萄架下头的石墩上,手执笛子,抬头挺胸,嘴对笛孔,魔音声声。萋萋忍住要挠耳朵的激动,顿住脚步,抬头看了看天空,重又转回视线时,却恍然对上了一张脸。
那小我私家坐在葡萄架下的石桌边,六月的艳阳穿过翠绿的葡萄藤蔓,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朦胧光华。
她的眼睛似乎在刚刚抬头时被太阳照花了,又似乎是并没有中心,徐徐地看不清了,他的脸也模糊了起来,像笼着一层迷雾。谁人身影似远而近,模糊而又明确是真的。那光华一点一点向谁人身影聚拢,她的眼睛逐步地清晰起来。光华的中心是一双漆黑的眼睛,深邃而隽永,像已往的谁人漆黑而混沌的夜晚。
萋萋怔怔地看着他,头脑一片空缺,突然忘了一切。索欢无度,老公如狼似虎!
姚季恒也只是看着她。实在刚刚在她从那一堵绿墙后摇曳而出时,他第一眼就望见了她。冥冥中,似乎有一根线牵引着他在那时候看向那里。他是看着她逐步走过来,走向他的。他来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望见她,现在她就这样泛起在他眼前,他能够做的也仅仅只是悄悄看着她。
最后一个拖长的清脆高音戛然而止,魔音终于静止了下,天和地似乎都静了下来。沈奈奈呼出一口吻,用手指擦擦自己的宝物笛子,从石墩上头蹦下来,小手一挥,把笛子递向石桌边的男子:“给,现在换你吹我听!”
姚季恒没有伸手接笛子,一动不动,似乎定在了那里。
沈奈奈扬扬眉,大眼微挑:“你不会吹笛子?”
萋萋动了动脚,下意识想要朝后走。沈奈奈或许察觉了什么,一转头望见了她,连忙几步奔过来嚷嚷:“萋萋,他不会吹笛子,他刚刚说他会吹笛子!”仰起脸来看着她,一脸起诉似的。
萋萋不得不顿住脚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却听见他的声音传来,悄悄说:“我会吹笛子。”
沈奈奈转头看向石桌边的男子,扬起下巴:“那你吹给我听!”
姚季恒站起来。
萋萋终于想起来她经由这里是要去湖边的宴会厅,于是转开视线,定定神,一声“喵”叫却突然传来。她一怔,下意识循声看已往,石桌下头躺着一个胖乎乎的身躯,毛发晶亮乌黑。她顿了顿,情不自禁喊了一声:“黑丑——”
黑丑慵懒地横卧在石桌下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
萋萋走进两步,又喊了一声:“黑丑!”
黑丑不为所动,照旧安然高卧。
姚季恒轻轻叫了一声:“黑丑——”
黑丑这才微微睁开眼睛,扭启航体伸了个懒腰,暖洋洋站起来,绕着姚季恒的双腿打转。
萋萋提高声音又叫:“黑丑,你过来!”连沈奈奈的注意力也被这只肥猫吸引了,暂时忘了要人吹笛子,也帮着她一声又一声召唤:“黑丑,黑丑——”
几声后,黑丑终于抬眼朝这边看了一眼,可是转而又看看姚季恒,最终仍旧在姚季恒的脚边摇尾乞怜。姚季恒弯腰伸手抱起它,挠了挠它的头,它照旧舒服得眯起眼来,“喵”叫了一声。万化风骚
这个小叛徒!喂了它两年多,才几个月就忘恩负义,从前她一喊,它就奔过来,现在不仅懒洋洋躺着不动,别人一喊,还反倒成别人的了!萋萋怒气勃发,脱口而出:“姚季恒,把黑丑给我!”
姚季恒淡淡说:“凭什么?你早就不要它了。”
“谁说我不要它了?”
“你要它,却丢下它半年不管。你早就从西藏回来了,你也知道它在那儿,你却从来没来找过它。”黑丑似乎赞同男主人的话似的,“喵喵”两声。
萋萋噎了一下,彻底被这一大一小给气到了,一时反驳不了他的话。她虽然想过要把黑丑接回来。她从西藏回来后就去了宠物店,伙计一脸惊讶地告诉她,黑丑被姚先生接走了。她怔楞了一下,没法质问伙计为什么不等她来就把黑丑给他接走。因为他不仅陪他去宠物店接送过黑丑,甚至在去上海之前,送黑丑去宠物店时,他还带去了喜糖,谢谢宠物店资助照看黑丑。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们要完婚了,他是她的先生。早先她还想一定要他把黑丑还回来,黑丑是她的。她有灼烁正大的理由给他打电话,叫他把黑丑送回来。可是一天又一天,她拿起电话停留在谁人名字上,又放下。时间久了,徐徐地连谁人名字也不能翻出来,像是又一道屏障横在那儿。她终究没有打出谁人电话。
被冷落在一旁的沈奈奈百无聊赖地拿自己的笛子绕来绕去,逗黑丑玩。这时,见他们都不说话,他看看萋萋,又看看姚季恒,一对又黑又大的眼睛在他们之间转来转去,最后瞪着姚季恒,冷不丁地问道:“你前天晚上找萋萋干嘛?”
这下换姚季恒说不出来话。
沈奈奈自得地挥一挥自己的宝物笛子,嘴对笛孔呜呜吹了两声。
不待笛声停下,一个声音从绿墙那头传来:“沈奈奈,我刚刚怎么跟你说的?叫你把你的笛子收起来,你还拿着随处吹,你那魔音一响,以后谁还敢来这儿玩?”
沈奈奈听见这个声音,反倒又用力吹了几声。
姚季恒看沈家谦来了,又看看萋萋,蹲身放下黑丑。
沈家谦大踏步走过来,朝姚季恒伸脱手来,微微一笑:“姚先生,接待接待,你能来,蓬荜生辉。”
姚季恒原本和他一起吃过一顿饭,那次萋萋带他和她的朋侪一起用饭,不仅沈奈奈在,厥后沈家谦也加入了,所以两小我私家并不生疏。他伸手和沈家谦相握,笑一笑,真心实意地说:“谢谢沈先生邀请,能来到这儿是我的荣幸。”融雪:特种兵之恋
沈家谦笑问:“姚先生,你看这儿怎么样?”
姚季恒从善如流地说:“很好,我刚朴直在想,我们公司下个月的员工运动可以部署在这儿。”
“这个想法好,你们可以来个京郊两日游,保管玩得好吃得好,不外你们公司那么多人,我们这里恐怕住不下。”
姚季恒想也不想,便说:“也不是一起,分批就行。”
这才开张第一天就轻轻松松接到了这样一笔大单,沈家谦哈哈大笑:“那就这样说定了,详细部署你可以现在和我们的房务总监温小姐谈一谈,她一定会给你们部署得好好的,让各人都玩好吃好,纵情而归。”转头又对萋萋说:“萋萋,你和姚先生现在先谈一谈,帮他企图企图看怎么部署。”
不等他们两小我私家反映过来答话,沈家谦已经朝着沈奈奈,又紧皱眉头,板起脸来:“沈奈奈,还不把你笛子放下!我跟你说,你今天要是把你妈的客人给吓走了,就是你妈和你姑妈都在,也惯不了你!你别以为我拿你无可怎样!”也不等沈奈奈说话,抓着他的手,就带着他大踏步脱离了。
马上,只剩下萋萋和姚季恒站在这翠绿的葡萄架下,尚有黑丑,绕着他们的脚打转。
作者有话要说:补齐全章。(昨天这章被锁,或许是因为我想是要用正文替换的,把作者有话说放进章节正文里了,利便各人望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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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人,很是歉仄。不知道该怎样说,但想想照旧得解释一下,不能让各人等了还毫无说明。
上周爸爸车祸,慌忙回家。已往十天,我深切体会到世事无常,面临人生和运气,唯有默然沉静,也没法在那种状态下写这个故事。
我已静下来,生活还要继续,爸爸也会好起来。
新的一年,祝愿各人都幸福,一生平安。
谢谢你们还在。这个故事到这里也快完结了,正文剩下或许一万多字。有一个番外篇《浮生误》,是季妍的故事。各人有兴趣可以看看。另外或许还会有几个琐碎的小番外,关于黑丑,关于孩子等等,都是写这个故事途中构想的,会逐步放上来。
很快又要到了和各人说下个故事再见的时候了,想了想,各人可以说说想看的番外,我有灵感就会写出来,我们一起走过一段旅途,也一起来快乐的迎接春天的到来。
第57章 五十七无关扬弃
一阵风来,茂盛的葡萄藤蔓随风飘摇,簌簌而响,地上婆娑的绿影也斑驳摇晃。
萋萋低着头,早先眼神并没有中心,在摇晃的绿影间,眼前也是纷杳而来的旧影,直到一只脚踝处传来麻痒似的微微刺痛,涣散的视线才逐步地定在了盘旋在自己脚边的黑丑身上。黑丑正恶性不改地伸爪在挠她的脚踝,或许是察觉终于获得了注意,仰头对上她的视线,黑漆漆的眼珠子晶亮有神,眼光炯炯地看着她。猫也有影象,在疏散之后,也会想念。萋萋心里一软,蹲□抚摸黑丑的头。黑丑一改刚刚面临她的召唤时不理不睬的傲然态度,在她的手掌下温顺地缩着脑壳,伸出舌头轻轻舔她的手心,片晌后,却突然又跳起猫爪挠了一下她的手心,像第一次她在小区门口望见它,给它吃巧克力一样。她心底最柔软而隐秘的角落就这样彻底地敞开,眼睛一酸,分不清是酸涩照旧凄凉,险些落下泪来。
姚季恒看着眼前的这幅画面,她的头险些挨上了黑丑的头,他看不见她脸上的心情,却清清楚楚地察觉到了这一刻她心田的颠簸。她抚摸黑丑的行动满溢柔情,这是他再熟悉不外的画面。无论过了多久,在面临黑丑时,她照旧谁人最温柔的温萋萋,而这样的她也是最真实的她。他朝她走近两步,看着她的脸,这是天天在他眼前闪现的容颜,此时现在,在六月艳阳下,她眉目如画,仍旧美得肆意而自豪。只管她一次又一次地丢下他决然而去,在漫长的孤寂里,他有过几多愤愤不平,几多恼怒,也抵不外这一刻面临最真实的她。他的心仍旧完完整整地袒露出来,一瞬间,似乎有千言万语,可是无法言说。他动了动手指,想伸手抚摸她的脸,可是却又迟疑着不敢碰触她。就像一个远程孤苦跋涉在沙漠的旅人,在路上走了太久,也许阳光太强烈,也许绿洲太广袤,盼愿的清水就在眼前,他却不敢碰触,怕是梦一场,一旦伸脱手,又一点点幻化成烟。
片晌后,他轻轻问:“萋萋,你喜欢这里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有许多话他不知道怎么说,能够说出口的却是这样寻常而琐碎的话,像他们从来都没有疏散一样。
萋萋没有回覆。片晌后她突然站起来,岔开话题,快速地说:“姚先生,我会在下周提交一份运动筹谋案给你们公司。”
也许为了刻意拉开刚刚的距离,她称谓他“姚先生”,语气公务公办,礼貌而客套,像看待这座庄园的客人一样。姚季恒在模糊里想起了与她的第一次晚餐,那时他叫她温小姐,她也叫他姚先生。现在经由那么多,似乎当中的那段时间不存在,他又成了姚先生。已往半年的孤寂突然远去,他唯一知道的是她就在他身边,从未离去。如果她愿意,一切就这样重头开始又有何不行,他愿意和她一起再次重走一遍所有的路。
他紧随着问:“下周哪一天?星期几?”
萋萋没有回覆。
姚季恒增补一句:“我会让你行政部的人和你联系。”
萋萋说:“星期五。”
他不说话。她的耐心向来没有他好,丢下那声回覆,霍然转身,迈步朝前走。
姚季恒只是静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没有追上去,反倒是再次同样被她丢下的黑丑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走了几步,黑丑又转头看看姚季恒,“喵”了一声,似乎是不舍,又似是在犹豫到底该随着谁。
萋萋突然转身一把抱起黑丑,重又头也不回地离去。
姚季恒一直等到看不见她的背影了,才独自回到湖边。
萋萋走了一段路,怀里的黑丑扭动挣扎着要下地,她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眼前一片模糊。她把黑丑放在地上,伸手胡乱抹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来的泪水,朝前望了一眼,这才知道自己走错了路。她原本是要去湖边招呼客人,可是不知不觉却又走在了回庄园主楼的路上。一次又一次,在面临他时,她总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落荒而逃。她怔怔地蹲在小径的岔道口上,突然再也没有气力起身走下去,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一阵电话铃声骤然而响,萋萋机械地接起电话,说:“你好。”
那头是温以泽的秘书,声音听不出情感,像许多次在温以泽的交接下给她打电话一样,公务公办地陈述。然而这回直到耳畔的声音停下来良久之后,萋萋都没有说话。
片晌后,萋萋抬头看着天空。中午的太阳明晃晃的的照下来,刺得她眼前再次模糊不清。在这种时候,她却想起了那天她陪他去医院回来,他在浴室里对她说的话。她从来没有想过却清晰地记得那天晚上所有的细节,他最后的那句话再次在她的脑海里回响。
——可是他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每小我私家都有自己的困惑和执着。
那时候她回覆不了他,可是她何尝不是如此。
午宴是西式自助餐,湖边搭了遮阳的凉棚,绿意葱茏,凉风习习,不像酒会,倒是像远足。一直到午宴开始,姚季恒都没有再看到萋萋,却望见黑丑和沈奈奈一起,在不远处的湖心亭里玩耍。照沈家谦告诉他的信息,萋萋是庄园的衡宇总监,是应该加入午宴的。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这里,黑丑在,或许她也在哪个隐蔽的角落,他一时没注意没有望见。带着这样的期待,他端着一杯酒,在湖畔穿梭往复。这样的场所,自然有认识的人,不停有人走上来和他打招呼,他照例面带微笑停下来陪人外交,手里的一杯酒却没有动过。
然而,最终他照旧没有等到萋萋陪他饮尽这一杯酒,一直到午宴竣事,湖畔聚会的人酒足饭饱后开始游览庄园,她都没有泛起。
姚季恒朝湖心亭里走去。他想问和黑丑在一起的沈奈奈知不知道萋萋在哪儿,虽然这个令人无可怎样的小男孩纷歧定会老老实实地告诉他。他也不是非要现在再次望见她,只是控制不住想去打探。他已经知道她在这里,只要他来这儿,总会有望见她的时候。
踏进湖心亭时,他却听见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姚先生。”
姚季恒转头,一眼认出叫住自己的是沈奈奈的妈妈,虽然刚刚的午宴重新至尾都是沈家谦在招待,她并没有泛起,但他记得这个萋萋特地先容给他认识的好朋侪。
重年说:“萋萋回上海了。”
姚季恒脸上的笑徐徐僵住。
重年意识到他误解了:“不,她不是因为你在这里,她没有躲开你,她现在需要回上海。”
温以泽的秘书第一时间部署好了飞机,萋萋到达机场后直接取登机牌登机,搭乘最快飞往上海去的一趟航班。走向登机口的时候,她顿了一下,身旁行人络绎不停,有人赶飞机急急遽奔来撞了她一下,她拿在手里的登机牌飘落到了地上。她蹲下去捡登机牌,却良久都没有站起来。
耳畔传来脚步声,一个黑影停步在她身边,她蹲在地上依然没有动。来人俯身伸手扶起她。萋萋在那双手触摸到她的手臂时,就知道不是他。她虽然不能期待他一次又一次地跟在她身后,早在西藏,她就叫他不要随着她了。她分不清是失望照旧惆怅,只是下意识闪开了一下,说:“谢谢,我自己可以站起来。”
那双手一僵:“因为不是他?”
萋萋站起来看向他,漠然地说:“这和你没有关系。”
余锋早已习惯她冷淡的态度,从他回来后,这么长的时间里,她对他最常见的态度莫过如此。他原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他也能够等下去,可是停留在他影象里的依然是十一年前的温萋萋,那时的萋萋从来不会这样对他说话,也不会在他走近时,还察觉不到是他到来。他忍不住又挖苦:“你很失望不是他?”
萋萋面无心情地看着他。
余锋接触到她视线的第一秒就知道自己应该止住这个话题。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来,不是来和她谈论她和谁人男子的关系,可是他对上她像看毫无关系的生疏人的眼神,情绪照旧战胜了理智——在她最需要人的时候,她却依然能够这样看着他。
他忍不住说下去:“可是你没有和他完婚。”
萋萋转身朝前走。
余锋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萋萋,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这句话听多了,萋萋不再以为可笑。广播在一声一声播放登机消息,在这通往登机口人来人往的通道上,她突然彻底释然。许多年以前,她曾经不管掉臂追逐他而去,然而他有他的路,他不外是顺路陪她走了一段路,到了岔道口走上了自己的路而已。无关扬弃,也无关爱。如同那些逝去的青春年华,那也仅仅只是一段模糊的过往。
她停下脚步,没有转头,只是清静地说:“你从来都没有等过我,现在也不是在等我。你只是以为你能够伟大到救赎我,所以你决议再次爱我,就像你现在到这里来一样。可是我没有你想得那么懦弱,我过得好欠好也和你没有关系,现在我也不需要你。余锋,我的人生与你无关,你早就不是我的救赎了。”
作者有话要说:末了会在周末一次性放出来。然后更新番外《浮生误》。季妍的故事因为设定为番外篇,篇幅或许是二三万字的样子,所以情节较量紧凑,我下周会抓紧一鼓作气写完,争取在贴出末了后,一连更新完番外。
第58章 五十八人世风尘
尚有三分钟,飞机即将腾飞。萋萋坐在靠窗的位子,舷窗遮阳板已经打开,午后艳阳破窗而入,一束灼烁晃晃地照在她的脸上。她以为微微耀眼,背靠座椅,闭上眼睛。
这时,机舱门口人影一闪,走进来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
头等舱内的寥寥几位游客不约而同看向谁人翩然而至的男子——登机口已经关闭,飞机即将腾飞,姗姗来迟,却还能顺利踏上飞机,自然格外引人瞩目。
萋萋闭着眼睛,什么也没有望见,连脑海也是寂静的,什么也没有想,似乎一切都被放空。这一刻,时间、空间、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什么也感受不到,只是纯然闭眼沉入空寂的世界。
而那人泰然自若,对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恍然未觉,脚步只顿了一下,抬眼看过来,转瞬视线已经定在了一个地方,再次踏步而来。
空服务的声音响起,例行提醒搭客系好清静带、关闭电子设备。直到一双手拉起清静带小心翼翼地扣在她身上,萋萋放空的神思才回来,却依然没有睁开眼睛,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她的脸迎着阳光,笼罩在淡金色的光华里,映得一张脸晶莹如玉,肌肤白得透明而耀目,仍旧令他转不开眼睛。他悄悄地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她长长的眼睫毛密密匝匝地垂下,在眼下投下一线阴影,像许多次她在他身边睡着了一样。有许多个晚上,她就是这样闭眼安睡在他身边,他悠然醒过来,睁开眼睛,望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张脸,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如果不是清清楚楚地知道她现在意识清醒,他险些错觉她仍然睡着了。
他就这样俯身看了她片晌,终于情不自禁地伸手轻轻触摸她的眼睫毛,沿着她眼下的那一线阴影徐徐划过。细长的睫毛柔柔地抚弄他的指尖,像蝴蝶的羽翼划过心间,麻麻痒痒的触感自指尖最敏感的那一点上伸张颠簸,他的心也随着轻微地哆嗦,刹那传遍全身上下。
“先生,飞机即将腾飞,请您入座。”不知何时,空服员已来到他身边,微笑提醒。
他收回手,轻轻地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下。
这是姚季恒第二次和萋萋一起从北京飞往上海。隔了中途的这一段时光,那时激动的心情早已远离,只有清静,如同那场最后寂静无声的婚礼。如今,他坐在她身边,再次想起平安夜那天他们的婚礼,闪现在脑海里的却只剩下她穿着婚纱的样子,长发披散,不染铅华。那张夏美茹随意抓拍下的照片此时现在就在他的手机里,他也不知道看过几多遍,不需要再看,那样的她就清清楚楚地闪现在他眼前。
整个航行时间里,萋萋一直都没有睁开眼睛。姚季恒向空服员要了一块毯子给她盖上,却知道她重新至尾都没有睡着过。她闭眼,他也不说话,这段旅途在静默中到达目的地。
飞机着陆后,他俯身揭开她身上的毯子。在轻微的窸窸窣窣声里,她睁开眼睛。他不经意间抬头就对上了她的视线,那双漆黑的眼眸沉静如深潭水,刹那能把人吸进去。他怔了一下。
萋萋的声音响起:“你还恨他吗?”
她望着他,却像是透过他在看向更远的地方。她的眼里没有露出任何情感,连面色都只是沉静木然,可是姚季恒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问出这句话时她心底深切的伤心。
他心里一痛,说:“萋萋,我早就不恨他了。”
实在萋萋知道,那天和他一起从医院回去后她就知道了。原来他和她如此相似,冥冥中,运气早已让他们走在了同一条路上。所以到了这时候,她照旧要问他,她只能要他给她一个谜底。
萋萋的眼泪流了下来,直到这一刻,自从接到谁人电话就深深压在心头的畏惧和恐惧才铺天盖地狂涌而出:“那他也会死吗?”
人虽然是会死的,这是我们每小我私家最终的运气。
他却绝不犹豫地镇定回覆她:“萋萋,他还在世。”
他伸手抹去他的眼泪。眼泪是温热的,他的手指也是温热的,萋萋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他手指的温度。他越抹,她的眼泪流得越多,到最后他只能用衬衣袖子擦去她满脸的泪水,然后牵起她的手,牢牢握住。
他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萋萋,他还在世。”
萋萋是被他从座椅上拉起来的。不久之前,她还说过自己不懦弱,她也一直以为自己是坚强的,至少这么多年她让外人望见的谁人温萋萋是自满的,强大的,不会依赖任何男子。可是到了这时候,她却本能地抓紧他的手,寻找他的气力来支撑自己。
姚季恒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出机舱,像那天晚上她陪在他身边牵着他的手一样。如今生命循环,时光倒流,他能做的也只是陪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
走下飞机之时,萋萋站在舷梯上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头顶的这一片天空照旧多年之前那一片天空,然而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这样回来。
夏美茹呆呆地坐在抢救室门口,望见姚季恒牵着萋萋的手走过来,叫了一声:“萋萋……”却怔怔地流下眼泪。
萋萋接到的那通来自温以泽秘书的电话,只告诉她,温总在股东聚会会议上晕倒,被紧迫送医。现在,望见母亲的眼泪,萋萋恍然地想起,母亲也是公司股东之一,昨天获得聚会会议消息,执意提前回到上海加入此次聚会会议。
萋萋不知道这个股东聚会会议是关于什么,是否有那么重要。她从未体贴过父亲的事业,甚至是厌恶的。自从她有影象以来,温以泽就被事情缠身,整日忙忙碌碌。小时候,她讨厌事情夺走了她的爸爸,让他经常不在家。在怙恃一次又一次的争吵中,她也曾经想过,如果爸爸经常在家陪着她和妈妈,他们也许就不会这样打骂。厥后,谁人家破碎了,她没有了家。她恨谁人男子扬弃了她和母亲,也讨厌他身边围绕不去的女人,再也反面他亲近,学会了与他对立和争吵,越来越起义。但通常关于他的,她统统都厌恶,于是逐渐远离他。而他也在男子的世界里肆意征伐,越来越乐成,也越来越是个商人。再厥后,她厌恶他一身的商业气息,庸俗而生疏。谁人意气风华、衣冠楚楚的男子只是一个追逐利益的商人,再也不像是她的爸爸。
而此时现在,她站在这里,只是因为他在内里。
她看向给她打电话的秘书:“股东聚会会议上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部门股东对温总迩来在外洋的投资项目有意义,温总暂时召开股东聚会会议,让股东投票表决……”这位跟了温以泽多年的老秘书的回覆条理清晰,镇定而专业地陈述,然而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只有开头而无后续。他伸手扶了扶眼镜,视线看向夏美茹,显然下面的话与她有关,即便多年训练有素,他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说话。
萋萋也看向自己的母亲。
片晌后,夏美茹才喃喃地说:“……我没想做什么的,就是要气气他……他凭什么以为我总是会投他一票?这么多年,他什么时候管过我……股票在我手里,我想投谁一票就投给谁……”于是,她居心投给了他最大的阻挡者。
他以为她永远都市站在他身边,而她偏偏在众人眼前以实际行动告诉他——她早已不属于他。他难以置信,怒极攻心,一时气得说不出来话,在她眼前倒下来。
在母亲断断续续地诉说下,萋萋终于明确了过来,却只能默然沉静无言。
经由抢救后,温以泽没有醒过来,被转向了重症监护室。萋萋在父亲被推出抢救室时,看过他一眼。谁人男子躺在病床上,身上连着仪器管子,双目紧闭,调养良好的面容也充满沧桑,似乎一瞬间衰老了下来,再也不是她上回望见他时的样子。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听着病床滑轮转动摩擦大理石地面的声音。那声音不大,在空旷寥寂的抢救室门口,却格外响亮,一声一声震动,似有回声,轰然不停。
病床被推进了电梯。姚季恒紧了紧她的手,轻声问:“萋萋,你要去看看吗?”
萋萋没有说话,直到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才徐徐地摇了摇头。
同样站在原地怔怔望着病床消失在眼前的夏美茹突然迈步朝前走去,法式忙乱而慌忙。
姚季恒喊住她:“伯母,你去哪儿?”
“我去找医生,这里没有,我就去外洋找,他别想就这样睡下去,他欠我的,我要他统统还给我……”夏美茹仓惶地说。
姚季恒看着她凄然的脸,一时说不出来话。
萋萋终于说:“妈,我去找医生。”
最终他们一起去找医生。医生的回复审慎而专业,在解释说明晰病人现在的身体状态后,效果是待视察后进一步治疗。对于夏美茹一遍又一各处追问,他会不会醒过来,什么时候醒过来,仍旧只是中肯地回覆:“现在还不能确定。”
夏美茹突然尖声叫嚷:“你们什么都不能确定,还怎么做医生?我要你们干什么?你们治欠好,我找此外医生……”没有人打断她,她说到厥后,自己却徐徐顿住了。
除了医生,姚季恒是这里最岑寂的人。等夏美茹停下,他对医生说:“谢谢你们,请你们起劲治疗,我们会尽快联系医生过来做一次会诊。”
夏美茹马上像找到了救星,连忙期待地看着他,语无伦次地说:“季恒,你一定有措施……他是萋萋的爸爸,你帮我们救救他……”
萋萋的恐惧畏惧不比母亲少,可是面临仓皇无措的母亲,不得不镇定下来。她抓住母亲的一只手,说:“妈,他现在还在世,只是暂时昏厥,我们会想措施的。”
夏美茹未尝意识不到自己的话很傻。清静下来后,她也知道这样的急性脑溢血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恢复如常的。就算是医生,也有治欠好的病。她只是不相信,他就那样倒在了她的眼前,不知何时再次睁开眼睛。她越发畏惧,他永远不会睁开眼睛。
脱离医院后,姚季恒订好了旅馆。萋萋和母亲住一起,他住在他们隔邻。到了房间门口,他顿了一下,才松开那只一直握住她的手,帮她打开房门。
萋萋在踏进房门之前,转头望向他。
他说:“你进去陪着伯母吧,我现在就去打电话请人联系医生尽快过来会诊,有了消息马上告诉你。”
萋萋看着她,逐步地说:“姚季恒,你能抱我一下吗?”
她就在他触手可及的规模内,他伸臂就把她抱在了怀里。萋萋把头埋在他胸前,脸贴着他温热的胸膛,真切地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温度。
纵然她曾经那么决然地想要脱离他,把他推出自己的生命,在最深最重的恐怖和无助里,她本能地照旧依靠他。
这一刻,只有这个怀抱是真实的,温暖的,也能够容纳她的一切。在这个熟悉而想念的怀抱里,伤心如潮水涌来,又逐步地寂静下来,到最后,她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只有他身上的温暖。无常世间,风尘漠漠,也只有这个真实的怀抱是恒久的。
姚季恒牢牢地抱着她,手指抚摸到了她背后凸起的骨头。她比半年之前瘦了许多,险些摸不到肉。他心底一痛,在她耳畔低声说:“萋萋,你相信我。”
不久之前,在湖心亭里,她最好的朋侪最后对他说:“她逃婚也不是因为对你没有情感。她最初决议和你完婚,是以为自己能够找一个男子一起生活,与爱无关。她以为自己能够做到。所以厥后她逃婚了,不是因为不爱你,而是因为她畏惧自己陷入恋爱。可是那时候她不知道,她早就爱上了你。”
这段话很清楚明确,直白地告诉了他一切。他早就知道她的重重预防和武装只是虚张威风凛凛、徒有其表的自守。她的酷寒也不外是极端盼愿不得之后的冷眼看世情。然而在最初的震动后,他依然不敢肯定那是真的——越是期待拥有,越是畏惧失去。
一直到此时现在,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她的心,他的一颗心终于也随着轰然落到了实处。她那么肆意而自豪,却不敢面临自己的心,终究也只是个躲在自己的角落里不愿出来的孩子而已。
他捧起她的脸,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看着她的眼睛,情不自禁地说:“萋萋,你就是一个胆小鬼,一个最软弱的胆小鬼,一直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敢走出来。你折磨我,也折磨你自己。你早就对我说过,已往是已往。我不管你是什么样的女人,我爱上的女人虽然是好女人。我也不管你在我之前爱过谁,没有已往的你就没有现在这个我爱的温萋萋。可是从你有了我之后,从我们在那天晚上的宴会上相见后,你的整个生命就只有我一个男子。那天晚上是你邀请我喝酒的,无论是你的人照旧你的心,从你和我碰杯的那一刻起,就统统都属于我,你的整小我私家和心都是我的。刚刚是你要我抱你的,以后我再也不会铺开你,从现在开始你只能有我一个男子,只能爱我。”
萋萋没有说话,他说了那么多,她听得清清楚楚,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向来在他眼前那么伶牙俐齿,可是这回只能听着他说,自己无法说出口,只能怔怔地看着他的脸。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房间的,意识回归时,她已经坐在了套房客厅的沙发上,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这时,扑面的夏美茹又一次举起羽觞,这一回手却一抖,羽觞晃啷落到了地上,水晶高脚杯摔得破损,酒液在地板上逶迤流淌。
萋萋被那清脆的碎裂声震醒了。而夏美茹看着一地的碎片,早先神态怔然,片晌后,脸上又露出凄然伤心。她突然蹲身去捡拾碎片。
萋萋不知道母亲在自己恍然未觉下喝了几多酒,或许在自己进房间之前,她已经在喝酒了。萋萋担忧她意识不清划伤了手,一边伸手阻拦,一边说:“妈,你放下,我叫人来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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