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三十二章 表情异常因愤慨 慈悲人劝没路人(1/2)
[第1章烂漫的乡村田园]
第30节 第三十二章表情异常因愤慨慈悲人劝没路人
王忠信和李老二等人,在找了赵书记以后,就没有再回斗争现场,而是在外边又议论了一番张开的为人。[网 <a href=”<a href=”<a href="http://””" target="_blank">http://””</a> target=”_blank”><a href="http://”</a>" target="_blank">http://”</a></a> target=”_blank”></a>]然后,王忠信和李老二等人分手后,看着他们都气愤愤地走了,才自己慢慢地向回家的路上走去。王忠信边走边想,心里越想越觉得憋闷,憋闷得心里好像塞上了一团乱麻!虽然赵书记已经去找治保主任马上将这次毫无事实根据的斗争会停止,但这是什么事呢?以前无人理睬、被人唾弃的、专门挑剔别人、挑拨离间的跳梁小丑,今天却大行其道、上窜下跳,气焰十分嚣张!自从文化大革命一开始,破四旧,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到地主富农家抄家翻书,再到揪斗地主李俅,批斗张九、斗争坏分子林业队队长李廷,一直到今天斗争王喜来,哪一次不是他跑在最前边,像疯狗似的乱咬乱踢,给人编造事实、上酷刑,以达到他那扭曲的心理平衡!平日,他引诱别人说出心里话,再从言语中的言差语错,恶意地添枝加叶、诬陷中伤!这样的人,竟能在今天的社会里横行霸道、无人敢管?说什么是无产阶级革命群众!哼,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给真正的革命者丢人!现在的红卫兵组织,又能凭他的胡编乱造,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斗争会……嗨,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一路想来,心中越想越觉得愤愤不平,对这些无辜者感到可怜;并对当今社会上一些革命造反派,随意颠倒黑白、歪曲事实真相的怪现象,感到忧虑!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拐到路西的王喜来家,没有叫门,自己轻轻地摇开街门,进去告诉他的两个儿子说:“今天晚上你父亲受了点委屈,你们两个打着灯笼去接接你爹。”然后,心中如理不清的乱丝似地回到了自己的家。
回了家,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到母亲房间,笑容满面地跟母亲和陪伴母亲说话的妻子说说今天的新闻、今天的感觉,再说一点笑话让母亲开开心,然后一直等到母亲躺下,和妻子共同给母亲盖好被,拿进尿钵,才悄悄地夫妻二人一起回房休息。可是,今天王忠信一回来,只是朝东间探了一下头,看到妻子正在和母亲一边干活,一边有说有笑地说着闲话,只是朝母亲说了一声:“娘,我回来了。”就面无表情、默默无闻地到西间去了。
开始,婆媳俩还认为忠信到西间一会就能过来,但过了十多分钟,没有过来,也没有动静,婆媳俩就感觉有点反常。
徐淑芳马上催促儿媳妇说:“快!过去看看,是怎么了?”说着,自己也赶忙从炕上下来,拖上鞋向西间奔去。
婆媳俩到了西间一看,只见王忠信衣服、鞋都没有脱,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头靠在因耍困了而暂时睡在炕里边的彬彬,两条小腿当啷在炕底下,双手抱着头,眼睛瞅着天棚,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什么。
“忠信,你这是怎么了?”婆媳俩一看忠信的样子,同时非常着急地问。
王忠信一看母亲过来了,赶紧坐了起来,说:“没什么,娘,就是心里有点憋的慌。”
徐淑芳一听,好像儿子在外边跟谁生了气,但又一想,儿子从小到现在,从没听说过他在外边跟谁吵嘴打过架呀!这是为什么呢?所以,就疑惑地试探着问:“是谁跟你吵架了吗?”
“没有,娘,您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您什么时候看到儿子跟别人吵嘴打过架呀?”
“是啊!儿子对人始终都是谦虚谨慎,不争名、不争利,也不为事跟别人争执,不可能因为吵嘴打架、受人欺负而憋屈到这样……”
“就是今天在礼堂开了个斗争会,您说斗争的是谁呢?就是西边的王喜来哪!您说说,王喜来平时有多规矩,见人说话都打着墨线说,就怕说错了话叫别人挑了去。虽然他好说话,话多一点,但从来也没有听到他说过反动的话啊!今天可倒好,叫张开和几个红卫兵拉到台子上,五花大绑地绑了起来,跪在碌碡上,脖子上还给他吊上红砖;拳打脚踢的,打得鼻青眼肿的……”
“为什么事斗他?”徐淑芳着急地问。
“还不是在今年正月初一那天,我和李老二还有几个人到王喜来家拜年坐了一会,王喜来就说起今年大队统一贴的春联,上边印有毛主席像的事,和我们评论了一会。当时人家王喜来的意思是,毛主席像不应当印到春联上往街门上贴。可是,王喜来刚说到‘这不把毛主席给当成门神了?’那个坏蛆张开就进去了,紧盯着王喜来就接上了话,问人家什么是门神?嗨!王喜来也是,都知道张开这个人,一肚子坏水!他连同样的贫下中农张九都整,你就躲他远一点吧!他问话,你就当没听见,也别给他解释。他可倒好,张开问一句,他解释一句。当时,我们几个都在场,根本没有一个人听见王喜来对张开解释的那些话里面有骂毛主席的话啊!更没有听到王喜来说什么牛鬼蛇神这四个字!人家只是给张开说了说什么是门神和门神的来历。你说这个张开,就根据王喜来的这些解释,就给人家胡编乱造地到红卫兵那里告了状!说什么人家王喜来咒骂毛主席死了,成了门神了;又咒骂革命群众和贫下中农是牛鬼蛇神!您说说,这是什么事?诬蔑人家也不能这样狠啊!这个事要是真事,那可是现行反革命,是要抓起来判刑的!”
“张开怎么这样坏呢?”国春兰气愤地说。
“张开真没有良心,人家王喜来以前没少帮助他家!张开家以前挺穷的,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张开他爹还常年有病,人家王喜来看着他家挺可怜的,就经常叫他老婆给他家送点吃的、穿的什么的。他娘生他的时候,因为穷,没什么吃的断了奶,王喜来老婆赶紧给他家送去小米、鸡蛋,有一次,还炖了现成的猪蹄给他家送去。”
“哼!最后您说张开这个家伙说人家什么?娘,您都猜不到!他说,人家在旧社会把穷苦的劳苦大众欺负得背井离乡,远走他乡呢!还说人家在光天化日之下多次调戏妇女。”
“哎呀,这个孩子是不是得了精神病了?”
“他比精神病还厉害呢!简直是疯子!在台上张牙舞爪地叫人家跪碌碡、脖子上挂砖头不说,还把人家一脚从碌碡上踢了下去,又拽了起来用拳头打,用脚踢,打得人家满脸是血!好像他和王喜来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当时也没人管管他?”
“谁敢管?人家是革命造反派,谁管谁就是在镇压革命!”
“造反派也不能随着嘴胡说八道啊!说的话连个影子都没有。”
“要什么影子?造反派说的话,就是影子,就是真理!”
“这不是颠倒黑白了吗?也不讲个理了!”
“讲理?上哪讲理去?现在的造反派都能把历史给颠倒过来!他算个什么?这些日子,市里散发了一种连小学生都知道的历史,都叫造反派给颠倒过来了,说什么,井冈山会师是毛主席跟林彪会的师,朱德是大军阀。这是中国的历史啊!一开始就写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历史上,人家就能把他翻过来!你王喜来是什么人物?是被人踩在脚底下的阶级敌人!那不是说你什么就是什么嘛!嗨,今天我不光是为王喜来的事感到憋的慌,也是从王喜来的这起事,联想到现在社会上的一些红卫兵、造反派,只凭他们自己的意愿,随意颠倒历史而感到气愤!如果这样继续闹下去,那不是要天下大乱了嘛?”
徐淑芳感到有一种从来没有的、心里像塞了一团棉絮那样郁闷___低着头想心思。国春兰歪在炕上,一只胳膊放在孩子脑袋的下边,另一只手抚摩着已经睡熟的孩子胖乎乎的小手,而耳朵也在静静地听着丈夫那就怕吵醒孩子而铿锵有力地说话。
“后来,我们几个在台下看得实在看不下去了,李老二当场就想到台上和张开理论理论,是我怕现在正是文化大革命的风尖浪头,弄不好把李老二也给粘上腥味,我就没让他上去。我们几个一商量,就一起离开了会场,到大队找赵峰去了。到了大队,正好赵峰自己在那里,我就把当时王喜来和张开的对话,详细地跟赵峰做了汇报,又对张开正在揭发王喜来过去的事跟赵峰说了。赵峰听了以后笑了笑,说张开不知道听了哪个诉苦大会上的事,把他安到王喜来身上了。完了,他就马上到礼堂找治保主任去了,我们几个也就各自回家了。”
“你回来的时候,去没去王喜来家告诉他家一声?”
“我去了,娘,我怕王喜来今天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一时想不开,回来的路上怕在半道上寻死上吊的,我回来的时候就先到了他家,叫他两个儿子打着灯笼接接他。”
“对,忠信,你做的很对。”
此时,国春兰正搂着孩子,听着婆婆与丈夫说话,忽然,听到屋后有“吧嗒、吧嗒”地脚步声,和边走边议论斗争会的说话声。便马上提醒地说:“您听听,是不是散会了?”
王忠信一听,正是王利国和张三等人边走边责骂着张开,从自己的屋后过去。便说:“是散会了。您听,人家都对张开今天整的这个事不满呢!”
“我这就到王喜来家看看,去安慰安慰他,可别叫他回来寻了短见!”说着,徐淑芳就起身要走。
王忠信一看,母亲马上要去王喜来家,便赶紧揽住说:“娘,您别着急,他今天回来,有他两个儿子还有他老婆和他二闺女看护着,肯定没事。再说,今天晚上开会的人刚散会,别人咱倒不怕,就是有两个在咱东头住的小青年,也从咱这里路过,叫他们碰见也不好。”
“我才不怕他们呢!”
“咱倒不是怕他们,娘,我是说,如果碰到像张开一流的人,第二天给你生枝加叶地到街上胡说一通,您说,咱们跟他们犯这样的口舌,是不是不值得?”
“是啊,娘,等明天大伙都下地干活去了,街上没人的时候您再去吧!那个时候,大猫、二狗这些人也都不在家。”
“好,听您的,您赶快睡觉吧。[网 <a href=”<a href=”<a href="http://””" target="_blank">http://””</a> target=”_blank”><a href="http://”</a>" target="_blank">http://”</a></a> target=”_blank”></a>]”徐淑芳说着,便伸手拍了拍彬彬说:“彬彬,起来,跟奶奶出去尿泼尿,过去睡觉。”
因为彬彬已经两岁了,半夜不需要吃奶,所以,徐淑芳早就将孙子叫到自己屋里和自己一个被窝睡觉。
彬彬听到奶奶的招呼,就马上爬了起来,并用两只小手揉着眼睛。国春兰见孩子醒了赶忙将孩子抱着到天井撒了泼尿,然后,就领着彬彬回到婆婆屋里。此时,婆婆正在拿着扫帚扫炕,国春兰撂下孩子又赶紧从婆婆手中接过了扫帚。
“嗨,春兰,我又不是不能动,你老是抢着给我扫炕铺被的干什么?快,被我自己铺了,赶快回屋去!忠信今天心情不好,赶紧过去陪陪他。”
“我没事了,娘,你叫她给你铺好了吧,您白天又是看孩子又是做饭收拾屋的,还要喂猪喂鸡,天天都把您累的够呛的。”
“累什么累?就那么点活,孩子又不累人,我感觉还挺轻松的呢!”徐淑芳说着,知道忠信跟了过来,马上又问:“忠信,你的心里好点了没有?”
“好多了,娘,刚回来的时候简直把我给憋闷坏了,王喜来和张开的影子,还有市里的一些大字报、小字报的,老是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地转。心里老是想:现在的社会怎么能让这些一惯造谣生事、颠倒黑白的人横行霸道呢?心里老想找个机会和张开理论理论。张开以前的事、现在的事,还有王喜来被张开折腾的那个样子;市里贴的那些歪曲历史的大字报,在脑子里就是转不出去。才刚我把这些事和您一说,您又给我一掺和,现在脑子清醒多了。”
“才刚是你钻了牛角尖了!儿子,人啊,要是一钻了牛角尖,就只想着那一件事终也回不过弯来,你要是顺着那一件事老是想下去,嘿!非把你想出病来不行,要不,就叫那件事引导的你干出傻事来。所以说,人要是有了难解的事,别自己闷着,和大伙说说,大伙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把你的那件事给化解了。”徐淑芳说。
三人说着话,国春兰已经将被铺好,铺完了被,又将婆婆的牙缸里兑上热水,让婆婆刷了刷牙,然后,叫彬彬躺在里边,就扶着婆婆上了炕,等婆婆躺下以后,又拽着被给婆婆和彬彬一起将被盖好。同时,王忠信也习惯性的临睡前上趟厕所,并从厕所里捎回两个尿钵,一个放在母亲躺柜前边的凳子底下,另一个放到自己屋里,然后,再亲自检查一遍被盖好没有,并将母亲的身旁、脚底下都掖一掖,才和春兰一起回屋休息。
第二天,一家人吃完早饭,王忠信照常到副业队上班,国春兰帮着婆婆收拾完碗筷,给孩子穿戴好,并告诉孩子在家里别惹奶奶生气,要听奶奶的话,等习惯性嘱咐的话后,也到地里干活去了。
徐淑芳在去王喜来家之前,心里想:“是领着孩子去呢?还是在家将孩子哄睡了自己去呢?不带孩子自己去,说话不受孩子的干扰,可以把话说得透一点。”但又一考虑,“他家有两个儿子都没有结婚,王喜来见了孩子不也对他有一种启发吗?他看到孩子,就能看到一个活生生的未来,从而能给他增加一点活下去的希望!可是,他家成分不好,两个儿子都说不上媳妇,希望在哪里呢……嗨,有了,徐家庄不是有两个成分不好的有儿有女的,人家换亲了嘛!他家的大闺女已经说了婆家,他还有一个小闺女在家,也都二十四五岁了,可以解决他一个儿子的婚事。嘿,就这么办,解决一个是一个,领着孩子去!中间给他提提换亲的事,他再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不就多少的看到他自己的一点希望了嘛!”
“走,彬彬,奶奶领你串个门。”
小彬彬已经可以自己在地下撮土堆、摆老碗,不声不响地学着大人拿着水瓢,舀水给花浇水。此时,他正在拿着一个小铁锨在月季花池里撮土玩,一听奶奶说领他出去串门,就撂下小铁锨,张着一双小手向奶奶跑踮踮地奔来。
徐淑芳给彬彬拍打一下粘在身上的泥土,就抱了起来,出门摇上街门,到王喜来家去了。
王喜来家的街门敞着,没有叫门就进了天井。
“国兴娘在家吗?”徐淑芳进门首先问了一声。
国兴娘一听有人来了,马上撂下正在给王喜来上药的药瓶子,迎了出来。出来一看,是徐淑芳,就哭笑着对徐淑芳说:“嫂子,大白天的您怎么来了呢?叫他们看见,要说您跟俺这个反动地主勾勾搭搭的,划不清界限了。”
“我才不怕呢,叫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去吧!咱们隔着一条街还不兴串个门?”
“是啊,嫂子,平常怎么串门都行,这不是俺家昨天晚上又多了这个事。”
“多了什么事?那不是别人抓了一把干屎硬往您身上抹嘛!走,我就是来看看国兴爹的。”
小彬彬瞪着一双乌黑锃亮的大眼睛看着国兴娘,指着屋里学着奶奶说:“走——看——看。”
“哈……”国兴娘被小彬彬逗得由原来的哭笑变成了高兴地笑,满天的乌云即刻散去了一半,并用手逗着小彬彬说:“你这个小彬彬可真逗人呢!啊。”
“叫奶奶。”徐淑芳说。
“奶——奶。”小彬彬的黑眼珠,仍然瞅着国兴娘,叫了一声。
国兴娘一把从徐淑芳手中接过彬彬,在彬彬的脸蛋上亲了一口,说:“你这个叫你奶奶亲不够爱不够的宝贝疙瘩,怎么这么讨人喜欢呢!嗯,和你爹一模一样,白白净净的真叫人喜欢。”
“快撂下他吧,怪沉的。”
“下——地。”小彬彬听奶奶一说,就挣扎着要下地。
“嘿,小家伙,怎么这么精呢?听奶奶说叫你下地你就张罗下地?嗯!”说着,又在彬彬的脸上亲了一口,把孩子放到地下,领着徐淑芳往屋里走。但是,刚走了几步,才刚的笑脸瞬时消失得一干二净,接着阴郁的脸上又像挂了一块黑幕,脚步也跟着放慢了,唉声叹气地自言自语地说:“唉,什么时候能有个出头日子呢?”
徐淑芳一看,这又是为他的男人和他们家的处境在发愁。于是,就安慰说:“别愁,国兴娘,你的孩子都这么大了,总会有个出头日子。”
“孩子?孩子有什么出头日子呢?嫂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孩子都快三十岁了,连个媳妇都说不上!您说说,他们以前还光是个地主崽子,现在可倒好,地主头上又加上一个反动!反动地主家的孩子还有什么出头的日子呢?打一辈子光棍吧!”
徐淑芳听了,就感觉国兴娘对她两个儿子的婚事没抱任何希望,她想了想,没有先提换亲的事,而是从平日街上有人风言风语的有关国盛的事,边安慰着国兴娘,边试探地说:“别着急,国兴娘,事情不会像你说的那样一点指望也没有吧,您家老二,在村里俱乐部我听说就特别吃香,我都听说国盛在俱乐部里面都有对象了。”
“嗨!嫂子,别听外边的人瞎琢磨了,不可能的事!”国兴娘连连地摇头,又叹了口气说:“嗨,其实您说的这个事,我也早就知道,能行吗?根本不能想!嫂子,那个唱‘逛新城’的叫王小丽的闺女倒和俺国盛挺好的,大伙也都瞎琢磨他两个的事。嗨,也不知道这个事怎么传到她爹耳朵去了,她爹知道以后就发了话,说是认可砸断她闺女的腿,也不能让闺女嫁给地主崽子!现在可倒好,头上又加上了个反动,反动地主家的孩子,那就更不能想了,人家王小丽还不得躲着俺国盛远远的,说不好,明天俱乐部就会把国盛给撵回来呢。”
“不会的,国兴娘,一个是国兴爹的这个事是没有影儿的事;再一个国盛的胡琴拉的有多好听啊,我看那么多拉胡琴的没有一个能比上他的。那一年俺忠信结婚的时候,他在俺天井拉胡琴,小丽唱歌,大伙都夸奖他俩呢!你说这么好的手艺俱乐部能舍得撵他吗?他在俱乐部还那么吃香,王小丽也不舍得离开他啊。”
“拉的好有什么用?嫂子,这个反动地主崽子的帽子,往你头上一戴,这个年头谁还敢沾你的边呢!快别去想他们的事了。”
“国兴娘,您别把事情看得那么严重!一个是,咱们街上的人对您家的印象都挺好的;再一个,国兴爹的这个事,上边也不能就凭着张开一个人的口供,就给他定罪啊!真要是给他定罪,上边起码也得下来调查调查,调查属实了才能定罪嘛!”
“嗨,真要是下来调查就好了,就怕现在的红卫兵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你扣上帽子再说。”
“不能,国兴娘。事,你不能光往坏处想,也要往好的地方想一想,红卫兵也要听大队书记的嘛!赵书记对您的事非常清楚,你说还能给您定上什么罪吗?所以说,你要把过去的、现在的事都想一想,咱们没做过亏心事,你就不用听他们吆三喝四地瞎咋呼。至于国盛的事,以后我慢慢地想想办法,给他们串通串通,尽量把他们的事促成。走吧,我去看看国兴爹。”
“您看看,嫂子,叫国兴爹的这个事把我愁的,都忘了让您进屋了。快,快进屋坐。”
徐淑芳领着孩子跟着国兴娘进了屋。王喜来见徐淑芳进来了,就由躺着慢慢地坐了起来,那满是伤痕的脸上,露出一双如同差了潮的鱼一样似笑非笑的眼睛,机械地向徐淑芳点了点头,并毫无表情地说:“坐吧,嫂子。”
小彬彬看着王喜来那张青一块紫一块的花脸,瞪大了黑眼珠,好奇地指着王喜来的脸,“呀,呀!”地叫着。
“哟,可别吓着孩子呀!”国兴娘一看孩子的样子,怕被她男人那张难看的脸吓着,就赶紧从徐淑芳手里接过孩子。为了分散孩子的注意力,她拿出一个二十年多前的皮老虎,咕嘎咕嘎地捏了两下,递给小彬彬。“彬彬,给你这个玩。”
小彬彬拿着皮老虎自己也学着捏了两下,然后又凑到奶奶跟前,朝着奶奶咕嘎了两下,就仍旧依偎在奶奶的怀里,瞅着王喜来那张花脸。
徐淑芳瞅着小彬彬一双紧盯着王喜来而专注的小眼睛,笑着问彬彬:“爷爷的脸好看吗?”
小彬彬朝奶奶摇了摇头说:“不——好——看。”
“那是爷爷,快问爷爷好。”
“爷——爷——好!”
“唉,好,好!”王喜来在那脸部肌肉因感情的变化而牵动得疼痛的脸上,出现了因笑而皱起的干裂的沟:“来,我看看小彬彬。”王喜来朝小彬彬伸出了一双还肿着的手。
徐淑芳将孩子抱到炕上,小彬彬一边用手指着王喜来的脸,一边朝王喜来走去。
王喜来一伸手抱住了孩子,但一阵巨疼使王喜来咧了一下嘴,随即将孩子松开。“哎呀——”
“国兴爹,你的胳膊?”
“噢,抻着了,没事。”
“来,我给你捋一捋。”徐淑芳说着,又将孩子抱到地下,并指着正间说:“去,到正间耍去吧!”
“嗨,别捋了,反正是要死的人了,捋他有什么用呢?”
“嗳,国兴爹,你怎么说这个话呢?好好的人怎么会死呢?”
“我也不想活了,嫂子。您说,我活着有什么用?活着只能带累孩子,对他们一点好处也没有,我还一天价挨别人的整,活遭罪啊!”
“嗳,国兴爹,这你就说错了!你活着就带累孩子了,死了就不带累孩子了吗?你死了以后孩子就能摘掉地主子弟的帽子,是不是不能啊?叫我说,你还是好好地活着,咱走得正,坐的正,就张开那么一个小人,我看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吧,我先给你捋好胳膊再说。”
“不用捋了,嫂子,我是真不想活了。”
“不想活了也得把胳膊捋好啊!如果胳膊不好使,怎么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呢?人家阎王爷可不收胳膊不好使的人哪!你能动不能动?”
“能动。”
“能动往炕沿边挪一下,省得我还得上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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