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婿死八章 撒泼悍妇欺夫婿 气死公婆儿休学(2/2)
“满打满算,孩子还不到十岁,你叫他干什么活呢?嗨!地里的活,耕地耧地,够不着犁把;收庄稼,抡不动镢头……”
“地里的活不能干,难道家里的活也不能干吗?”
“家里有什么活……”
“推磨压碾,喂猪挑水,清理猪圈,打扫天井,哄孩子洗衣服,难道这不是活吗?”
张老汉听了惊讶地说:“怎么?您家推磨压碾,还叫人推吗?闲着牲口干什么呢?”
“牲口下地干活!”
“也用不着天天下地干活呢!”
“你们闲着没事了,都想躺着歪着,难道牲口就不许歇会吗?”
张老汉感觉这个儿媳妇,是从心里就不讲理,气得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忿忿地说:“这些活,你能让孩子干吗?难道孩子还不如牲口值钱吗?他一个不满十岁的娃娃,个子还没长高,力气还没有长成,你就让他整天捧着磨棍推磨、压碾的!你忍心吗?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这么一个浑大腰粗的婆娘,在家里什么也不干,尽出去摸牌耍钱,站街骂人,家里的营生全都逼着大毛干,街坊邻居早就知道,你不是个玩意!”
此时的鲁姑,只气得双眼暴睁,横肉乱飞,紧握拳头,浑身颤抖。
老太太不知道儿媳妇已经怒不可遏,就在此时,蹀蹀地凑到鲁姑跟前,不知深浅地望着儿媳妇说:“你到信儿家去看看,这些活都是谁干的?是信儿干的吗?”
鲁姑将手一挥,就给老太太一个拐骨,将老太太拐了个仰八叉,并咬牙切齿地说:“怪不得呢!这些日子我支使大毛干活,老是七拧八歪的,原来有你们这两个老不死的,歪拉骨,老狐狸精,在背地里给他撑腰呢!好啊!这个家没法过了。”说着,又抡起擀面杖,将桌子上的锅盆瓢碗横空一扫。在擀面杖与锅盆瓢碗巨大撞击下,一片声“哗啦啦、叮当当”的巨响,震撼了张大憨和两位年已经古稀的老人,目瞪口呆。只见眼前,瓷盆的面瓷暴裂,露出了黢黑的铁皮;碗碟瓷杯成了碎片,好像残屑白骨铺了满地。老两口还没回过神来,鲁姑又是一擀面杖,一只粮瓮也成了她的牺牲品,黄澄澄的苞米从粮瓮里面淌出来,就好像从鬼子肚子里面流出还没有消化的肥甘百纳,顺着地下瓷片的孔隙和碎瓷掺杂了一起,好像杀敌战场上将万恶不赦的敌人粉身碎骨似的,破肚裂肠,脑浆四溅。红的、绿的、黄的、白的,洒满了战场!
此时,张老汉只气得浑身哆嗦,面色煞白。张老太太从满是苞米和碎瓷的地下慢慢地爬起来,哆嗦着双手,满脸茫然,不知所以地说:“大毛娘,你,你这不是疯了吗?怎么又打人,又砸东西呢?”
鲁姑睁着牛眼,恶狠狠地瞪着老太太,咬牙切齿地说:“老不死的,我怎么是疯了?今天告诉你们,你们要是让大毛念书,也行!你们这两个老歪拉骨,老狐狸精,走道都哼哼巴哧的,但是,我不嫌齁,你们给我推磨也行!”
张老汉瞅着这个蛮不讲理,毫无人性的恶妇,眼睛冒火,浑身哆嗦,心里说:“不要脸的臭娘们,你叫我给你推磨,好啊!我就先叫你脑袋开瓢。”没有多想,弯腰就操起板凳,向鲁姑猛地砸去。
鲁姑见了,就将擀面杖向前一挡,板凳“哐”的一声弹了回去;弹回去的板凳不偏不歪,恰巧砸在张老汉的太阳穴上。眨眼间,张老汉眼前红黄蓝白黑,花花绿绿乱飞乱舞,一个仰八叉跌倒地下,把头一歪,就没有了气息。
张大憨看着自己的老父,被自己这个凶悍的媳妇,因为误伤而跌倒在地,就赶紧跑过去想扶起父亲,不成想,父亲已经口角流沫,两眼翻白,手脚僵直,早没了气息。张大憨一阵心酸,就爬在父亲还有热气的身上,号啕大哭起来。
张老太太看到老伴儿被鲁姑一板凳砸死,就一头扑向鲁姑,想跟她对命!
鲁姑顺势双手一推,就将老太太推到了门框上,并瞪着牛眼说:“该死的老狐狸精,想来跟我对命呢。告诉你!你的老头子是丧了天理,想拿着板凳砸我,却把他自己砸死了。告诉你,不管我事!”
张老太太被鲁姑这一推,感到一阵晕眩,顺着门框就瘫坐在地下。
张大憨看到母亲又被媳妇推了个跟头,坐在地下不省人事,赶紧又跑到母亲跟前,扶着母亲说:“娘啊,你没事吧?”
此时鲁姑,看到两位老人,死的死伤的伤,却仍然气势汹汹地对着张大憨撇清地说:“告诉你!你爹的死,可不管我的事啊!知道吗?你也看到了,是他丧了天理!拿着板凳想砸死我。没有砸着我,却把他自己砸死了。这是报应,知道吗?你娘也是,看见您爹死了,就想和我来对命,不成想,撞我了一下,自己就摔倒地下了。”
“你住口!”张大憨回头瞅着鲁姑,愤怒地说。
“什么?你让我住口?我的气还没有消呢!告诉你,这两个老东西,是你请来的,痛快点,把这两个老东西都弄到他们屋里去,别在我跟前现眼现形的。发送,也在他们屋里。”
与此同时,张大憨的弟弟张二憨吃完了饭,听到大哥在家号啕大哭,马上感到一阵心惊肉跳,没等收拾饭桌,就跑到大哥家,进门一看,年迈的父亲已经直挺挺的躺在地下,母亲也倚着门框喘粗气,大哥哭哭啼啼正在劝导母亲,大嫂却横眉竖眼,噘着嘴,气哼哼地倚在坑沿上。张二憨跑到父亲跟前先用手摸了摸父亲的心脏,见没有了跳动,又看到父亲的太阳穴上,磕了个大坑,鲜血已经凝成紫色血块,就马上抬起头来,用愤怒的眼光,直向鲁姑扫过去,同时一声严厉地喝问:“这是怎么事?”
“不管我事!”鲁姑却不理不采,并且冷冷地说。
张二憨一跃跳了起来,蹿到鲁姑跟前,抬起他像钢铁的臂膀,像蒲扇子一样的手掌,一巴掌就烀在鲁姑紫茄子脸上。鲁姑被这突如其来,好像摧枯拉朽的铁掌,一巴掌就烀到地下,脸腮上马上现出了非常清晰,像秋天的枫叶染红的五指山。张二憨又抬起右脚向鲁姑踢去。张大憨看到自己的弟弟就像一只发疯的狮子,向自己的媳妇无情地袭击,顾不得老母亲还瘫坐在地下,赶紧转身抱住了弟弟,并且解释说:
“兄弟,这个事不冤你嫂子!是咱爹先动手拿着板凳砸你嫂子,结果板凳弹了回去,砸了他自己,不成想,咱爹年老动不得气,一口气没有上来,就断了气啊!”
“哼!”张二憨狠狠地甩开大哥,用愤怒的眼睛瞪了大哥一眼,就撇下鲁姑又爬到母亲跟前,只见母亲叹了口气,用手指着老头子说:“快去看看您爹吧!”张二憨见母亲没有什么事,又跑到父亲跟前,先抚摸了一下父亲那苍白的脸,马上跪倒在地,砰砰地磕起了响头。磕完头,就趴在地下号啕大哭起来。
此时的鲁姑,虽然是个蛇蝎心肠,歪辣泼妇,但对年轻力壮,脾气火暴的小叔子,也十分畏惧;被小叔子打了,不敢有一句怨言,只有捂着已经肿胀的紫茄子脸,也装出孝子贤孙的样子,跪到公公跟前,吐了口唾沫抹在眼上,假装哭天抹泪;一边诉说公公平日的好处,一边抱怨公公不该替别人说话,不该动手打自己的儿媳妇;并连夹带讽,咒骂私窠子淫妇,养汉老婆,挑得人家,家反宅乱,不得好死!
张老太太看着自己的老伴儿被这个恶妇作践致死,又装模作样的跪在地下哭天号地,就挣扎着蹭到鲁姑跟前,说道:“你打死了你爹,你把我也打死吧!省得碍你的眼睛。”
鲁姑虽然假装哭天号地,但是,她的两只耳朵,却时刻都在聆听他哥们的一言一语,当听到婆婆在身后又在发怨言,就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婆婆一眼,说道:“俺公公是你打死的!知道吗?要抵命,也是你去!”
只气得张老太太发昏致命,歪歪斜斜又瘫倒地下。
因为哥俩都跪在父亲跟前伤心地痛哭,没有听到鲁姑对母亲的恶语相向,当看到母亲又倒在父亲跟前,哥俩赶紧围着母亲,掐人中的掐人中,做呼吸的做呼吸,舒筋骨的舒筋骨,喂热水的喂热水。鲁姑看到哥俩围着婆婆慌乱地抢救,也装出慌里慌张的样子,倒了一碗热水先递给大憨;又拿了一个枕头,亲自给婆婆垫到头下;又帮着扶腿,舒筋骨,捋胳膊。经过一阵忙活,张老太太终于醒了过来。哥俩一边一个搀扶着老母亲先回到家中,将母亲扶到炕上,让母亲躺下,盖好被子。等母亲安静了,哥俩就马不停蹄的先请医生给母亲看病,抓药吃药。等稍有好转,又安慰了一番已经清醒过来,但是仍然抽抽泣泣、涕哭的老母亲。和母亲说了声,就用门板将老父亲的尸身抬回家中,用两条长凳子垫着放在正间,穿上寿衣;哥俩又分头出去买木板,雇人做棺材。与此同时,哥俩的异常举动,也惊动了左邻右舍,都纷纷涌向张二憨家。当看到张老汉已经身故,一家本当的,都一齐跪到灵前,痛哭哀号;一般的街坊邻居们,有的帮忙料理丧事,有的在灵前默哀。因为这是突然身故,提前没有征兆,所以凡是来的人都要问一声老人的身故原因。张大憨只得吱唔着说:“突然犯了心脏病,跌了一跤就故去了。”来的人听了以后,都为老人的为人厚道,生活俭朴,勤勤恳恳,而赞叹不已,并为之突然亡故而惋惜。众人又看望了躺在炕上的老太太,然后就帮着张大憨哥俩安葬了老父,完了,又安慰了张大憨哥俩和老太太一番,都非常痛心地去了。
安葬完了老父亲,鲁姑为了撇清自己,当天就给张大憨来了个先发制人;进门又拉起紫茄子脸,又使出母老虎的威风,对着张大憨厉声喝道:
“过来!”
张大憨就像小孩子似的,乖乖地走到鲁姑跟前,有气无力地说:“干什么?”
“你要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今天我再告诉你一遍,因为是他丧了良心,拿着板凳砸他最孝顺的儿媳妇;不成想,板凳没有砸出去,他的心脏病就犯了,却砸在他自己的耳门上了。告诉你,在外边不许乱说!知道不知道?只说是你爹有心脏病,是犯了心脏病死的;更不许说我跟你爹打架了,用板凳砸死的。知道吗?”
张大憨是被媳妇降服的懦夫,对媳妇的话不敢不听!虽然父亲的死鲁姑负有主要责任,但是老父已经去世,不能为了死了的而去得罪深爱的妻子;尤其是,张大憨也是一个离开媳妇无法生活的人,加上鲁姑平日对张大憨的衣食住行,照顾得非常周到;在精神上,也是体贴入微,所以,张大憨从日常生活到精神生活上都非常依赖鲁姑。虽然鲁姑在大毛身上,在老人与兄弟姐妹身上,有很多刻薄之处,但是,这都是为了自己能过上更好的日子,才去克扣那些“不相干”的人;至于脾气暴躁,强词夺理,无理取闹,爱嚼舌头,喜欢打牌,那是她个人的禀性和她的爱好。张大憨心里想,鲁姑只要对自己好,平日挨几句骂,斥责几句,甚至动手打几下,都是可以忍受的;所以鲁姑的每一句言语,他都当成“玉旨”一样遵奉。张大憨逆来顺受,是话都听,促使鲁姑更加专横跋扈,稍有违背,不是打就是骂。出了七,脱了孝服,鲁姑又开始白天黑夜,吃饭睡觉,喋喋不休地咒骂徐淑芳;对比那些念过书的张三李四,不过和别人一样在家啃土块种庄稼,无休止地数落张大憨。所以鲁姑的“上学无用”论,又在张大憨的耳边无时无刻地聒噪。
张大憨被这个歪辣婆娘的一顿歪理邪说,说得闭口无言。自己没有了主意,就翻来覆去的想那几个帮着自己念信写信的张三李四,也和自己一样在家种庄稼;自己一个字不识,也照样种庄稼,赶集货卖;逐渐地也觉得上学没有用,所以,就狠了狠了心,随着歪辣老婆,就对大毛下了命令:
“以后别到学校去了,在家里帮着您娘多干点活。以后也不许答理信儿了。”
从此以后,大毛在亲爹后娘的夹击之下,精神受了严重的伤害,学校就很少去了;即使去,也是无精打采,老师在课堂教的字,右耳朵进去,左耳朵就出去,一个字也记不住。在这当中,信儿经常询问大毛:
“哥啊,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老是无精打采的,记性这样不好呢?”
大毛哼哼唧唧什么也说不出来,并且对信儿渐疏渐远,对同学不理不采,对老师躲躲闪闪,逐渐的,三日打鱼两日晒网,旷课逃学成了习惯。之间,信儿曾几次到大毛家招呼大毛,都被大毛的后娘用不三不四的话,撵了出去。
鲁姑治服了大毛,赌淫又大发起来,整天神采飞扬地招呼胡妹、兰英、史珠三个牌友支上桌子打八圈,家里所有的活又撂给了大毛。因为大毛同龄的小耍伴们,都在学校念书,大毛就没有出去玩耍的地方了,所以就只能在家里为他这个狼心狗肺的后娘当驴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