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心魔(2/2)
龙邵文见这人居然是在马思南路牢狱见过的冷三,不仅大为受惊,他听燕子李三说过,冷三同一个秃顶谋害了徐德武,夺了威信社。他心底困惑起来,“生秋阿哥就是天生一『毛』不生的秃顶,岂非他跟冷三或是喜鹊党有瓜葛?”
门口竖着的屏风让龙邵文感受到房间大不行测,绕过屏风,首先映入眼的是一张香案,香案上供着些时鲜果品,还袅袅燃着三炷香,可是案上的神仙却被一个红罩子蒙着,让人看不出供的是哪路神仙。香案前放着几个蒲团,正中的蒲团上跪着一小我私家,龙邵文从背后就认出,跪着的这人就是叶生秋……
龙邵文禁不住觉着可笑,他说,“生秋阿哥,你在给那路神仙上香。”
叶生秋不答,只回脸阴深深看着适才门口的保镖,他说:我跟你详细形貌过龙爷的相貌,也告诉你只要龙爷一来,即便老子有天大的事,也得让龙爷优先,触你娘,你把老子说过的话从耳朵听进去了,却从肠胃消化了,然后当个屁给放了,是一点也没过脑子啊!
保镖大惊,赶忙跪下,“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龙爷原谅,请生秋爷放过小人吧!”
龙邵文见他怕成这样,正要说小事一桩,赶忙起来吧!叶生秋却说,“你倒肯认可你有眼不识泰山,既然眼睛长在你身上全无一点用处,那就不要留着了,自己动手挖了算了。”
保镖二话不说,从身上掏出一把尖刀,颤巍巍地瞄准了自己的眼睛……龙邵文见他的样子似乎是来了真的,忙替他说情,“生秋阿哥,他对我很是尊重,若是真为了我挖了他的眼睛,你这门我以后可就再不敢蹬了。”
叶生秋“唔!”了一声,说:既然龙爷替你求情,那就留一只吧!
保镖脸『露』喜『色』,手指稍微用力,一声沉闷的“哼!”声,已将自己的右眼剜去。叶生秋见他眼框溢出的鲜血,如蛇状般在脸上蜿蜒曲折爬行,“滴答”汇聚于地,凝聚成拳头巨细的一滩暗红,满足所在颔首,“很好,去吧!老子同意特批给你几支吗啡,拿去止疼吧!”他转头问龙邵文,“阿文,你来之前也不打声招呼,差点让这帮不知死的小人给拦住……”他见龙邵文似乎没从剜眼这件事回过神儿,就说,“别为这点小事影响了心情,你突然来了,一定是有什么事儿吧!”
龙邵文适才听说他要特批给保镖几支吗啡止疼,脑中马上想起一件事,就说:生秋阿哥,张啸林屯在公栈的那批吗啡,是你教人扮作东瀛浪人抢走的吧!
“这是我干的……”冷三在一旁说,“我抢的是张啸林,与龙爷你没一点瓜葛,他若是找你要货,你推脱给我就行。”
龙邵文心中苦笑,“你定是在生秋阿哥的授意下干的,我同生秋兄弟情深,张啸林把这笔帐算我头上,倒是不冤我……”他看着冷三,“你犯了什么罪,住进了马斯南路牢狱!”
“是我让他去的……”叶生秋说,“我打死了范得礼,你却一定要抗罪,我不想你死在范得礼的余党手中,所以让冷三专门住进牢狱,就为看护你。”
“生秋阿哥,看来闻名于坊间的喜鹊党,果真同我有不浅的瓜葛……”
叶生秋不否认,他说,“是我建设的一个组织,始于杀死范得礼的自得门人大眼睛阿光……”他幽幽回忆,“喜鹊党是激动之下的产物,是无心『插』柳之作……”
龙邵文看着叶生秋,突然以为他是那样的生疏,竟与自己从前所认识的叶生秋大为差异,从前谁人胆小怕事的叶生秋在他心中逐渐地模糊起来,再没了一丝踪影。而叶生秋接下来的行为,更让龙邵文在莫名其妙里感受到一种神秘的恐怖……
……马米顿又开始了情书攻势,他在信中十分自信地说:我坚信你同我爱你一样,也是爱我的,我一向把你对我的拒绝,当做是对我的磨练……顾菲儿以为他简直是无可救『药』,她忍不住给他回了一封信:我想你应该明确我父亲的意思,你对我没有爱,有的只是纠缠……马米顿接到信如获至宝,他想:这就是她爱我的凭证,否则她怎就突然给了我回了信。他重复看着顾菲儿的来信,有点由由然,只以为脑壳脱离了自己的躯干,他体会到了什么是身轻如燕,那是一种完全丧失了体重,身体轻得似乎能被风能吹起来的感受。
马米马上而沮丧,时而痛哭流涕,拿着顾菲儿给他的回信感物思怀,激动得涕泪沾裳。他十分确定,顾菲儿真的十分钟情于他,而且非他不嫁,只是时有疑『惑』:她对我的磨练,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他经常看着灯泡,他能清楚地看到顾菲儿浓缩在灯泡里,酿成了一个小人。他整日对着灯泡自言自语,他说:我把你关在这里,看你以后还敢胡『乱』同此外男子发生关系……他把灯泡里的顾菲儿拿给别人看,却遭到了多数人的讥笑。他开始怀疑身边所有人都是龙邵文派在他身边的密探,他逐渐变得噩梦增多,情感冷漠,行为也开始怪异起来。他提防着身边所有的人,认为他们都不怀盛情,认为他们所攀谈的每一句话,都是在针对自己,他开始不吃、不喝、不敢睡觉,只把眼睛熬得通红,像是一只兔子,一向整洁的他开始囚首垢面,但他深信,顾菲儿对他的磨练即将竣事。
“幸亏没把女儿嫁给他……”顾飞云后怕地叹了口吻,他想:没想到马米顿的神经如此懦弱,如此不堪攻击……他尚有一丝担忧,马米顿如此状态,不会把他们之间的秘密宣扬出去吧……在任买办期间,顾飞云勾通马米顿,使用吃空额和吃高薪的手法,放肆侵占英美烟公司的钱,虽说此等投机手法在洋行中触目皆是,成了果真的秘密,但只要没人揭『露』,洋人永远不会找到证据。顾飞云喃喃自语,“希望马米顿不会愚蠢到谁人田地……”
……叶生秋揭开香案上蒙着神像的红布,竟然是一尊破损了半边脸的锯齿獠牙、红面青发的恶鬼。叶生秋说:它是我的心魔,时常跑出来为恶,挑拨我激动地犯错,我恨它、憎它,躲它,却不得不敬它、供它,求它不要扑灭了我……他突然长叹一声,眼泪盈眶,虔诚地跪在恶鬼像前,点了三柱香,口中喃喃自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龙邵文心头徒然升起一种强烈的不安,这种不安虽非第一次彷徨在他的心中,只是从无此时这样强烈。追念前尘往事,他突然明确了万春雷……叶生秋简直十分恐怖,这种恐怖不仅是他行为颠倒,举止疯狂,残忍无匹,更因他心思缜密,精于谋划,本事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