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1/2)
三九严冬非一日而寒,三伏酷暑亦非一日而暖。
开春之后江畔柳树或已抽条,但武当山上还是不觉得有丝毫暖意。
小姚望一层一层包得严严实实,像个小雪人一样臃肿,乖乖地站在一边看哥哥练剑。
路川则穿着一身单衣,步走如风,剑走入龙,练着一套他从未练过的剑法。
一口气练了三遍,收招定式,过去摸了摸姚望的小脑袋,笑道:“这套蜀山派的谪仙剑你看会了吗?”
小姚望点头道:“一遍就看会啦。”说着还拔了拔小胸脯,百八十个不含糊。
路川被小家伙给逗乐了,伸手抱了起来,一边往回去走一边说道:“明天哥哥就要下山了,你在山上要跟着师父好好练剑,太极神剑是要下苦功夫的,内力是一个方面,气韵也是一个方面。”
小姚望不解道:“什么是气韵啊?”
路川微微一笑,解释道:“拿刚才这套谪仙剑来说吧,这套剑法是得了诗仙李白的气韵才创出来的,所以你要是练得看起来像个醉酒的诗人才是,太极神剑嘛,我觉得就像风,就像水,要有狂风瀑布之威力,但也要有清风澹水的婉转柔和……总的来说,就是要自然,出招、变招、收招都要自然,不能有任何生硬的棱角。太极神剑我不会,再说也说不清楚,你跟着师父他老人家练就对了。”
小家伙点了点头,然后眼珠一转,附在路川耳边说道:“哥,太极神剑我会,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教给你!”
路川哑然失笑,在小家伙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说道:“私传门中绝学是要触犯门规的,你就不怕师父打你手心罚你面壁思过?”
姚望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嘟着嘴说道:“反正又不会有人知道……”
兄弟二人说说笑笑,迎面正遇上唐美煊。
路川赶紧放下小姚望,躬身道:“煊姨。”
唐美煊点了点头,过来用手捂了捂姚望冰冰的脸蛋和小手,说道:“明天才初五,我听姐姐说你就要走啊?”
“是,山下还有好多事,我五哥去找唐可儿两人都还没消息,跟我来的这几个兄弟也待不住了。”
“我也不知道能帮什么忙,要不明天我跟你一起下山吧,你的身体……”
路川看了眼小姚望,微微摇了摇头,“我的身体没什么问题,煊姨还是留在山上吧,武当虽说安全,却也不是铜墙铁壁,十绝弟子能混上山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京城那边有些线索,我爹娘肯定是要去查的,望儿一个人在山上我不放心,还得请您帮忙照顾才行。”
唐美煊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就偷个懒了。”
“……唐门的事煊姨也别担心,等我推倒了刘瑾,杀掉十绝余孽,一定会帮您夺回来的。”
唐美煊摇了摇头,“当唐门掌门,本就非我所愿,一来师命难违,二来是想帮婞哥一把。事到如今,再作下去也就没什么意思了,现在我只想看着望儿,青灯黄卷了此一生。”
路川见气氛有些不对,便故作哀愁,叹息道:“唉……可惜啊……”
唐美煊信以为真,抬头问道:“嗯?可惜什么?”
“可惜了这世上的大好男儿啊,您往神像前面那么一站,他们还不得当成菩萨下凡了?思慕成疾,无药可治,不知道得有多少人轻生丧命啊……”
唐美煊这才明白过来,笑骂道:“你这孩子油嘴滑舌,说着说着就不上道了,招打!”说着就是一扬手。
路川则嘿嘿一笑跑开了。
今天正月初四,是路川的生日。
次日晨,路川兄弟五人拜别了路修远夫妇和各位师友,下了武当山。
下山之后先在蒋捷的小店里过了把瘾,等酒足饭饱了,这才分道扬镳。
路川要去金陵。
叶五侠说过,刀绝就住在金陵。虽然去年后半年他从各方面得知了一些消息,但还有众多不解之事,特别是关于关外十绝的事,需要刀绝解答。
关外十绝的真正实力他还不得而知,他只知道舅舅姚婞在《孝武剑侠录》中写到,一人可杀之,二人可力敌,三人以上唯有逃焉,但姚婞的实力究竟如何他不知道,他负气下武当的时候只有十四五岁,别说没见过姚婞全力出手,就算见过,以他当时的眼界也看不透。如今姚婞一死,这百年以来唯一得到世人公认的武林绝顶到底有多高就是个永远的谜了。
而关外十绝应该在伯仲之间,倘若能和刀绝伸伸手,他也就知道自己和这些老家伙的差距了。
这就是他非要找到刀绝的原因。
而柯聚贤、蒋秋生、颜嘉定和佟荫槐四人则是要去京城。
其实,本来柯聚贤是要跟着路川的,佟荫槐是要去找叶五侠的,而颜嘉定、蒋秋生二人是去哪儿都行的。不过都被路川给否决了,跟着他自然是不行,他只要在江湖上露面,就少不了有麻烦,这四人拖累他是小事,若是遇上危难,他自顾不暇,护不住他们那岂不是买一送四的亏本买卖?去找叶五侠也不行,叶五侠是十绝弟子,他们不是,十绝弟子要是对他们出手,叶五侠能护得住?他护着唐可儿已经不容易了,就别给他再添麻烦了。
故此路川出了个主意,让他们去投奔苍海镖局。苍海镖局不是守备森严,滴水不漏吗?那就从内部入手,看他们内部能不能也防得固若金汤!
别看他们四人,三个嘴炮,一个火炮,但加在一起却是要身手有身手,要头脑有头脑,而且底子干净没什么名气,正是上上等的人选。
有这四个活宝在,苍海镖局就算真的是铜墙铁壁也能给它钻出个眼儿来!
而他们下山的同时,武当山有十几名道士也下山了。
他们的目的地则是五宗十三派和各地的仙山道观,为的便是给各门各派送去清涟真人的书信。
“……路川性情残忍,不合为清修之人……故此将其逐出武当………”
路川还没走到金陵,消息就已经传开了,酒楼茶肆到处说的都是这件事,路川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呢?还是该不高兴呢?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似乎应该高兴。
但武当,终究是回不去了……
宋人李彭老词云:“折秦淮露柳,带明月、倚归船。看佩玉纫兰,囊诗贮锦,江满吴天。”
秦淮的美景自不必说,灯影红鱼可不是哪里都能见到的。
今晚,在这秦淮的诗画中,一位公子,不,一位剑侠负手立于船头,踏一叶扁舟,飘然而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自打几日前突然出现,连日来每晚都要在这秦淮河上走一遭。
走也不白走,若是登船,便包下整艘红船,要是上岸,也包下整座花楼。
偶尔有不开眼的富家公子跑来跟他争风吃醋,也讨不去什么便宜,顶多就讨俩靴子印。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
金陵城不是没有权贵,恰恰相反,金陵是留京,又叫南京,太祖朱元璋定都就是定在这儿的。后来成祖朱棣承袭大宝,才迁都燕京,也就是如今的京城。故此大明朝的官职是有两套的,五府六部各级衙门京城有的金陵都有,只是职权不同,其他品阶俸禄一般不二。而且金陵地处江南富庶之地,富贵人家比之京城只多不少。
可这有什么用呢?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打又打不过,回去搬兵找帮手吧,没准等再来人家连影子都没有了,茫茫人海上哪儿找去?大动干戈一番下来,没准还落个得不偿失,要知道大明朝的言官可不是吃素的,上可骂君王,下可弹劾百官,给你奏上一本,说你家公子动用官兵、召集打手跟人争风吃醋,你家老爷子的乌纱帽可就没了,险一险连命都得丢,何苦来的。
而此人一掷千金的豪气,和傲视群雄的霸气,让人也少不得要猜一猜他的来历。
有人说他是皇亲国戚,有人说他是五宗十三派某位掌门的公子,总之众说纷纭,却谁也猜不到他的真实身份。
殊不知他可不是旁人,正是茶馆酒肆人人津津乐道的武当弃徒路川啊。
话说路川不是到金陵来找刀绝的吗?怎么跑这儿逍遥快活来了?唉……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啊。他到金陵之后,先上了趟坟,在外公外婆的坟前祭拜了一番,年下时节,这是必不可少的。然后丝毫没敢耽搁,根据叶五侠所说,前去寻找刀绝。找来找去,叶五侠说的地方是找见了,可这哪儿啊?这不正是他家的宅子嘛。自从前年姚婞之事发生,他们一家人去了京城之后,这宅子就再也没回过,门上的大锁都落了灰了。
嘿嘿,感情刀绝压根就没想着让叶五侠找见自己啊,现在倒好,这样的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上哪儿找去?
没办法,他这才不得不改变计划。加上在来的路上遇了点事,捞了笔银子,这不,就跑到秦淮河抽风来了。
却说路川踩着扁舟晃悠了两圈,便有几艘红船跟了过来,他这种人,不只是船上的女子喜欢,船主人更喜欢。
招揽之声不断,但路川并没搭理,他心想:“都三天了,也该出现了吧。”
果然,一艘没有点灯的大船不知从哪里驶出,堪堪挡在了路川小船的前面。此船一出,江面上顿时安静了下来,那些个红船悄悄往后面退去,就像野兽见到了兽王相似。
突然间,船上灯火通明,一位素衣女子出现在船头,浅笑道:“路公子,请上船吧。”
路川微微一笑,说道:“船太高我上不去,还请姐姐下来接我。”
银铃般的笑声响起,那女子以袖掩面笑道:“路公子真会开玩笑,也罢,妾身下来便是。”
说着也没见怎么动作,人却已经像轻羽一般落了下来。
无尘的素靴刚要点在小船之上,却被路川一伸手,以左手扶腰,右手托腕,将女子整个人揽入了怀中。
女子眼中顿时有杀气浮现,但一闪而逝,再次轻笑道:“路公子怎么如此心急?船上还有好多姐妹等着呢。”
路川故作轻薄,用力嗅了嗅女子身上的幽香,在她耳边说道:“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这样的美人不握在手里,我怕会乘风飞到月亮上去啊。”
女子嘴上轻笑,身子却用力挣了挣,但只觉路川手指冰凉,如同铁箍,丝毫挣脱不得。
路川将女子的衣袖捋下来一寸,只见皓腕之上确有一只金环,上面镶着一枚翠玉雕出的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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