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惊涛再起(2/2)
她连说了三声不是她,原来是快意之语,可段誉却眼睁睁瞧着她的眼角迸出了泪珠来,顺着她略显衰老的面颊徐徐流下。她似乎笑的停不下来,眼泪伴着她的笑声绵绵不停,最后童姥竟抚着胸口,徐徐的坐了下来,唇角有一抹鲜血逐步流出,一滴滴滚落在她的衣襟之上。
“尊主!”
“姥姥!”
段誉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她搀扶住,只见她神情衰败的将虚竹招至跟前,凄声道:“他临死前,同你说了什么?”
虚竹虽不明所以,可是看童姥眼下这容貌也知她欠好了,心中难免顿觉凄惶,低声道:“他说要我去寻这画卷上的女子,她自会传我功夫……姥姥你怎么了姥姥?”
童姥大为哀恸的摇了摇头,眸子中一丝神采也无,只同虚竹嘱咐道:“你既然承了他的衣钵,这多宝戒指,你……照旧拿去吧。如若否则,我一会儿下去见着了他,只怕他生气,不愿理我。”
虚竹依言接过了戒指,又听童姥道:“从今日起,你即是这灵鹫宫的主人,九天九部的灵鹫宫宫人全都供你驱使付托!莫要同我说个不字,否则我现在便命人去杀了你那梦姑!”
虚竹听她已近身死之时,口中却仍是这般强硬,又想到这数月来相处的点滴之事。这童姥虽然离奇乖张,可是对自己却真谈不上坏,她教自个儿武功,尚有梦姑……想到此处虚竹也不禁触动了伤心心肠,情不自禁的落下泪来。
童姥付托那一众婢女参见新主人后,又同段誉道:“这小僧人心慈手软,等会儿肯定下不去狠手。我如今这样虽是因为血气翻涌,心脉逆转所致,却更是因为我这最后一天的‘八荒**唯我独尊功’功亏一篑!你等一会儿,定要让着贼贱婢陪我上路!尚有那画……那画……”
段誉听她不住念着那画卷,连忙取过来握在手中,只听童姥低声道:“这画……给我撕毁焚烧,化为灰烬……!”这句话似乎是耗尽了她全身的气力一般,说完之后竟身子一软,径自阖上了双目,段誉微微心惊的探了一下鼻息,竟已经已往了。
灵鹫宫宫婢登时哀哭动天,虚竹也是忍不住俯身大哭起来,段誉想起刚刚童姥的嘱咐,便和慕容复一起走至李秋水跟前,沉声道:“姥姥这最后一句即是说要你陪她上路,如今,我再多送你一程吧。”
李秋水微微一笑,十分感人,只听她轻声道:“这会儿死不死的,也都无碍了,她总算是走在了我的前面。只是……那画轴……你给我……给我瞧一眼……”
那画轴段誉握在手中也还没摊开看看,如今见李秋水已是弥留之人,倒也不放了了她这桩心愿,遂将画轴递过给她。只见她急不行待的打开之后,怔怔的看了片晌,突然泪珠连连哀声呼道:“是她!是她!是她!果真是她!”
刚刚童姥连声喊着不是她,如今她又连声喊着是她。段誉和慕容复二人均是十分纳罕,段誉不禁作声问道:“是谁?”
“是我的小妹子……这么些年下来,他心中竟只有我的小妹子!”李秋水现在的神情已不足以用哀戚来形容了,段誉从未见过这样绝望的神色。他刚想问清此事究竟,却见那李秋水奋力往自己天灵盖上挥掌一击,还不待他二人脱手阻拦,便已经软了已往,段誉连忙上前一探,竟也死了。
顷刻之间,这两个纠缠了半生之人竟先后逝去,即是段誉也不禁以为有几分唏嘘感伤。而李秋水死后,手上的力道瞬时松了开来,那画轴软软的摊在了地上,正巧向他二人延展了开来。
画像之中的女子敛眸浅笑,顾盼若神,莹然雪肌,飘然如仙。
段誉心头马上咯噔一下,这画中女子,不正是无量山洞中的那尊玉像?他原来对那玉像的容颜影象已浅,此时一看却全然想了起来。这女子……竟同王语嫣的眉眼有几分神似。
只是却也不全像,若说王语嫣端的是各人闺秀的秀美之姿的话,那这画中之人便更添了几分袅袅如仙的出尘神韵。
怪不得这段誉要唤那玉像为神仙姐姐,如此一瞧,倒真当得起这四个字。
段誉这头心中正妙想天开着,却不意一道锐利的剑锋突然逼向自己,他大惊之下旋身一避,只见慕容复手执长剑,面容肃杀的冷瞪着自己,口中怒喝道:“段誉!受死吧!”
刚刚因那画像同王语嫣的容颜相似,没想到竟因此唤起了慕容复的影象来,段誉现在连多想一下的功夫都没有,刚刚委曲避过了这一剑,转身便又是一剑,直冲他胸口刺来。
顷刻之间,段誉便觉胸前一麻,随后即是火辣辣的一阵刺痛传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