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1/2)
绿翡引那老者入屋,状元郎想要上前搀扶,那老者却冷笑一声将状元郎的手一把拂开,背负双手站在灵牌前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要说状元郎的恩师简直是姓王不错,不外却不是王逸夫王老汉子,而是王龙溪王老大人。我说得对是差池,李状元,李大人?”绿翡本就生得明丽,此时一脸鄙夷望向状元郎,越发显得性子率真。再看状元郎满脸愧色,也不反驳,众人登时对绿翡的话信了三分。
绿翡对众人施了一礼,接口道:“李状元自幼丧父,由母亲历尽艰辛一手养大。王逸夫王老汉子住在洛阳城东,李状元年幼时也住在城东,原来简直是要拜他为师的。不外李状元的母亲却怕王老汉子的学问不够教欠好儿子,加上李状元三岁时便显出了特殊的智慧才智,所以李状元的母亲在择师这件事上格外审慎。终于有一年,被她探询到有一位当世名儒就隐居在四周,于是她在隆冬腊月抱着儿子上了洛阳城外三十里的龙隐山。而这位王龙溪王老大人,他师从心学各人王守仁大人,当年也曾高中状元官拜郎中。王守仁大人去世后,他为老师守孝三年,之后便归隐山林在龙隐山上隐居治学。李状元的母亲在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才感动王老大人收下李状元,带在身边苦心修养。这一教就是十二年。直到三年前,李状元的母亲过世,王老大人才让李状元回家治理丧事,顺便准备考试,李状元才得以下山。李状元回到洛阳城后,正巧遇上金刀门门主金刀无敌王元霸。王门主看重李状元的才气,在家中专门辟出一处院落供李状元温习念书。半年前,李状元赴京赶考,临走前还去看过老师,从王老大人那里取了不少考试经,更得了两封给当朝要员的举荐信。岂料才过了没几个月,李状元金榜题名回乡省亲,这老师的名头却被何在了王逸夫王老汉子头上,这可真是咄咄怪哉!”
绿翡一番话说完,周围众人看状元郎的脸色都不由一变。绿翡虽没有指名道姓,那状元郎在城中只和金刀王家过从甚密,王家和贺家又是商场上的对头,在场众人心知肚明,哪还能猜不到是金刀王家漆黑指使状元郎胁迫贺家?只是这战略埋藏得极深,此时被一语道破,人人都以为金刀王家的心机竟是深沉得恐怖。
那头状元郎还想低声向授业恩师陪罪,那鹤发老者却索性背过身去走到窗前,看也不看自己昔日爱徒一眼。绿翡冷笑道:“哼!好一个金玉其外的状元郎!不尊母亲教育,是为不孝,翻脸不认恩师,是为不义,还未赴任就已经学会了营私舞弊,是为不忠。若是当今天子知道自己竟点了个如此不忠不孝不义之徒为状元魁首,不知应当何想?”
此话一出,状元郎瞬时吓得脸色煞白,期期艾艾看了一眼恩师,又转头朝王元霸望去。要知道他敢如此行事,一是谢谢王元霸三年多来的照顾,二是思量到恩师隐居多年不问世事,绝不会发现,三是想着贺家在洛阳城中基本尚浅,断不会知晓多年前的往事。更况且他刚适才和王元霸的孙女订婚,帮了金刀门就即是帮了自己。政界险恶,他配景浅薄,若没有几分殷实的家底做后援,以后只怕是寸步难行。他见事情曝光,照当今天子的秉性,此事要是传了出去,自己只怕连颈上头颅也保不住,不由汗如雨下,惶遽然不知所措起来。
那厢王元霸究竟是久经风雨。他知道这件事是贺栖城捅出来的,唯有从贺栖城身上下手才有转圜的余地。此事若是闹大,天子一怒血流漂杵,岂是他小小一个金刀门能当得起的?虽然一个状元孙女婿十分难堪,须要的时候为了制止引火烧身却照旧要有所取舍的。他在想通之后,当下也顾不得体面,对贺栖城躬身一拜道:“总掌柜,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啊!老汉三年前才识得状元郎,只知道他的师尊和老汉是本家,都是姓王,却不知道到底姓甚名谁。状元郎回乡省亲,来到老汉家中,老汉在闲聊时提起城中死了个王夫子,状元郎一听便哭得昏厥已往。正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如今想来竟然是因为以谣传讹才有了这样天大的误会。我对如总掌柜这般的青年才俊向来是佩服得很,绝没有半分旁的意思啊!”
绿翡抢白道:“大少爷还甚么都没说,王门主何须急于剖白?状元郎,你倒是说句话呀!你的老师到底是王逸夫王老汉子,照旧王龙溪王老大人?可别让人以为我是信口胡掰呀!”
状元郎全身抖如筛糠,扑通一下跪在那鹤发老者身后,颤声喊道:“先生!学生错了,学生知错了!”他一想到自己在京中唯一认得的两位要员都是通过老师的举荐,此时若是和老师恩断义绝,只怕是一辈子都不要想再有出头之日,十年苦读,全都付诸流水,马上连连叩起响头,连额头出了血也不停歇。
那老者本已盘算了主意要和状元郎隔离关系,此时见他半张脸上都是鲜血,一想此人究竟是自己一手修养大的门生,眼中不由闪过不忍之色,低叹一声道:“而已,而已,你起来罢。早知如此,何须当初。以后……你好自为之罢。”
状元郎站了一下双腿打颤又要跌掉,王元霸连忙伸出一只手微微一托,这才让他乐成站起。适才还意气风发的状元郎,不外片晌功夫就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低头丧气。一旁众人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都对他的行径暗自鄙夷。一个个心里暗想,这个李状元空负一身勤学问,品行却委实不佳,还未当官就先学会了仗势欺人,要是真的手握大权,还不得鱼肉黎民横行地方?一众士绅中原来有以李状元为傲的,此时也不由个个懊恼起自己竟与这样的人同乡。
贺栖城见局势已经翻转,连忙长叹道:“原来是一场误会啊!既然如此,那王逸夫王老汉子的事在下便同王氏族长商议着办罢。”
王元霸与状元郎见贺栖城愿意轻轻揭过,那里还敢再提什么条件,忙不迭地称是。贺栖城又道:“王老汉子一生修养地方,可谓劳苦功高,我虽是一介商人却也是深感佩服的。我愿为王老汉子伉俪重修坟地,派人每年照看香火,并在城东约请夫子建一间私塾,以王老先生命名,便唤作逸夫堂如何?”
众人听后都齐声大赞。要知道修葺宅兆不外是做给活人看的外貌功夫,王老书生并无后人,贺栖城肯如此做已经是仁至义尽。而出资建设私塾却是一件大大的利民之举,以后洛阳城中可以有不少孩童得惠于此,怎叫人不交口赞美?
当下众人也不再提什么子母钱逼死人命之事,反倒把贺栖城的义举大大赞扬了一番。贺栖城微微一挑眉,绿翡连忙出去传了酒席进来,一时间杯觞交织全无适才的剑拔弩张之气。
王龙溪心中纳闷,暗叹自己治了一辈子的学,到头来却教出这样一个门生,只喝了三杯就对贺栖城拱了拱手告辞。状元郎想要起身相送,王龙溪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倒是没有拒绝贺栖城派绿翡送他。待到酒过三巡,状元郎虽然仍旧有些漠不关心,周围的士绅也欠好扑面临他太过失礼,席间吹嘘了几句之后,状元郎的脸色显着好转起来。
又过了片晌,王家骏替父亲进来传话。他一看到贺栖城便面色大变,急急遽走到祖父身旁低头耳语了几句。王元霸一皱眉,眼光在贺栖城和东方不败身上巡梭片晌,面露异色。贺栖城意料到他是听说了自己几日前和他两个孙子之间的争执,却面不改色,继续与众人推杯换盏。
东方不败被王元霸看得心烦,暗道,这老匹夫若是敢先脱手,定要将他毙于掌下,也省得贺栖城以后再有贫困。转念一想,贺栖城未来有甚么贫困与自己何关,何须要急于为他出头?再一想,又以为金刀王家也算是正教门派,听说尚有个外孙林平之入了西岳派门下,怎么说也和自己势不两立,加上王元霸适才又对自己面露不敬,想要将他宰掉再正常不外,绝对不是因为看在贺栖城的体面上才想脱手。心中登时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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