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八回（1/2）

那青衫男子远远看着约莫二十五岁上下,走近了却能看到眼角的浅浅纹路，年岁已然不轻。

胡百万先容说，此人唤作秋蝉，是他养了多年的一位优伶。胡百万在京城中有好几处别院，要数这一处临湖的庄园最为清幽别致。他为了不惹人线人,所以才选在这里和贺栖城碰面。他见贺栖城点了颔首,似乎对此处十分满足,不由微笑着请贺栖城和东方不败坐下。

秋蝉见三人有事要谈,连忙知趣地退了出去。纷歧会儿,又领了四个仙颜的童子出来,将八角小亭周围的竹帘全都放下，挂上灯笼，在桌上布好酒席,又为三人亲自斟满了酒，这才转身脱离。

贺栖城见桌上摆的一整桌全是精致素菜，不由奇道：“胡老哥怎么开始吃素了？”他看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还别有一种柔和风情，配上温热的琼浆，倒恰似让宾主之间越发亲密无间起来，不禁悄悄佩服做菜人的厨艺。

胡百万笑道：“蝉儿从几年前就开始茹素礼佛，害得我每次到他这里也要随着吃几天素斋。幸亏他的手艺不错，偶然换换口胃，倒也新奇。来来来，贺老弟，我先敬你一杯！听说昨日张相家里的管事一连追了你三条街，你可是为我们商家大大长了脸啊！”

贺栖城知道胡百万在京城谋划多年，自有一套消息泉源，却没想到才发生过的事他竟然已经有所耳闻，不禁微微一笑道：“那是张相抬爱，我可有些受之不起哩！”

当下将和张居正商议之事对胡百万一五一十说了，末了还道：“今日几位老哥哥都说要请我吃酒，我思来想去以为照旧先来见见胡老哥你较量稳妥。这番话我可是头一回往外漏，胡老哥你可得心中有数啊！”

胡百万颔首道：“你我之间的友爱，自然不是外人可比。贺老弟，你看我这处庄院如何？这儿地方虽然不大，却幸亏难堪闹中取静，距离京师不远，又挨着湖水，冬暖夏凉。你若是喜欢，便送与你和东方大侠，做个新房如何？”

贺栖城连忙摆手道：“我把事情第一个说给老哥哥知道，那是出于对老哥哥的敬重。被你这么一说，倒似乎是我要向老哥哥讨彩头似的，不妥不妥。再说了，常言道，君子不夺人所爱。秋蝉令郎既然已经在这里住了好些年了，想必对这个地方也有情感，我又怎么好烧香赶走僧人，雀占凤巢呢？”

胡百万长叹一声道：“也是。蝉儿跟了我这么多年，等我百年之后，这处地方，连同这周围的田产一起，照旧都送与他罢。不瞒你说，想当初老哥哥我头一回去那南风馆子瞧热闹，一眼便相中了蝉儿，一掷千金，生生把他捧成了头牌令郎，第二日就接了他出来。老哥哥我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对一小我私家如此动心过哩！”说罢又叹了口吻，似乎对过往时光无限纪念一般。

贺栖城知道胡百万这番话只有一半是有感而发，另一半却是为了拉近和自己的关系，不由微笑道：“胡老哥正当盛年，说甚么百年之后的事，这不是杞人忧天吗？”

胡百万摇头道：“老了，老了，这天下早晚照旧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想当初我带着骆驼队穿沙漠，走冰崖，一路去到西域，三年才打一个往返。这一晃眼，不要说是带商队远程跋涉，就是站起来都不能喽。”顿了顿，又道：“贺老弟，张大人与你想的这个法子不错，却还漏了一条。三十万两押金，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却要提防有人刚交了押金，就卷了黎民的银钱逃走，或是最后谋划不善，连同黎民的银钱一并亏了出去。照我看，肯定要先定下如那里罚，每年再派人抽查账目和库存银两，若是出了事还要连坐其族人。最主要的一条，专款专用。从借贷上得来的银两，不得用于其他生意业务，只能用来放账。这样就能杜绝有商家挪用从黎民手中筹来的款子做其他买卖。”

贺栖城思索片晌，一捶手掌道：“有原理！到底是胡老哥眼光狠毒，我明日就去求见张大人，将胡老哥的想法说给张大人听。不知胡老哥尚有甚么建议要提？”

胡百万微笑道：“好说，好说。余下的张相和贺老弟都已经想得十分周到。我名下原有几十家钱庄，却只做通存通取的买卖，不光不给利息，还要收保管费。贺老弟能想出将钱庄与子母钱合二为一的法子，认真是让我线人一新！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要算上老哥哥我一个，余下还要让谁加入，全凭贺老弟做主就好。只有一桩，若是贺老弟自己也有意买一份特许权，老哥哥我愿意先借三十万两押金给你，利息我也不要了，就当是恭喜贺老弟自立门户如何？”他只当是贺栖城刚刚脱离贺家，身边没有几多资本，所以有心要卖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贺栖城朗笑道：“不瞒胡老哥说，我倒是真的想要掺一脚，却不是为了赚几多银子，而是我怕我不加人，会让几位老哥哥不放心啊！不外区区三十万两纹银我倒照旧出得起，不需要胡老哥脱手相助。胡老哥这份心，贺栖城却时刻铭刻于心。”他见胡百万眼中闪过异色，眨了眨眼道：“当初我脱离贺家，身边简直是一百两银子都凑不出来。多亏了众位哥哥看得起我，才气走得如此隆重。这份情，贺栖城毕生难忘！”

胡百万何等智慧，眼珠一转，便明确了贺栖城是早有准备，将银两藏在了别处。心中暗道，照贺栖城的性情，这一回特许权之事一定没有贺家的份了，贺家靠子母钱发家，说不定会因此做出些私下借贷的蠢事，只怕到时候离败落也不远了。不由悄悄冷笑一声，举起羽觞，连连和贺栖城相碰。

等三人谈完了正事，胡百万又叫了秋蝉过来，四人凑成一桌，把酒言欢。秋蝉虽是欢场身世，却不大爱说话，只偶然插上两句，大多是劝胡百万少喝几杯，尚有一些京城中的逸闻趣事。

四人一直喝到夜幕低垂，贺栖城本想起身告辞，胡百万却说后面精舍中专门为两人准备了一些小小礼物，让秋蝉引二人去看。

秋蝉卷起竹帘，带着两人踏上长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庆祝中秋佳节缘故，只见湖面上点满了盏盏荷花灯。头顶上一轮明月，反照在湖水中，伴着花灯，如众星捧月一般，煞是悦目。

东方不败见了，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悄悄握了一下贺栖城的手掌。贺栖城心中一喜，急遽抓住东方不败的手指不放，凑到东方不败耳边道：“东方年迈，以后年年中秋，咱们都一起过如何？”

东方不败面上微红，幸亏天色昏暗，长廊双方点的又都是红色花灯，倒也看不出来。他点了颔首，走出几步，怕贺栖城没瞧见，又轻轻“嗯”了一声。

等穿过长廊，前面却是一道红木雕成的小门。门口站着几个仙颜的童子，穿金戴玉，额头上一点绛红，倒似天上的仙童一般。秋蝉微微颔首，领着两人鱼贯而入，又走了一会儿，推开边上一扇房门，还没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幽香。

只见门后头先是一大幅金蕊吐珠的菊花屏风，却是用贝壳玳瑁等物镶嵌而成。后面不远又是一道红木镂雕的月形门，珠帘低垂，里头像是摆了几样家具，却被层层纱帘挡着，看不太真切。秋蝉带两人往里走了几步，指了指屏风后道：“这水里放了药材，有舒经活络之效。”屏风后头却是一个浴桶，内里盛满了清水，也不知是用了甚么手段，竟能一直保暖。

秋蝉见贺栖城面露疑色，低声解释道：“这浴桶下面接着两根铜管，热水不停从高处通来，凉水往地处流走。若是阀门全开，不多时就能换一整桶水。此时只是徐徐流淌，所以才瞧不出来。”说罢撩起后面月形门上的珠帘，露出一间铺满了绸缎锦绡的屋子。

秋蝉先指了指门后一个黄铜香炉道：“这里头现在焚的是淡香，只有少许催|情之效。那里上尚有白昼醉、千日红等等，都是烈香，只需用少许便能教人忘记今夕何夕。另外尚有些此外香料，全在匣子里，两位若是要用，边上都有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