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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门响,风动,有人进来。
再然后,她听到一声“谢谢”。
声音不似当年清脆美妙,带着几分清淡的客气,
却,她立刻便听出,那是刻在她身体里,百转千回响起几万遍的,乔依可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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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遭雷击,她轰然站起,木立在床头。
侧耳再细听,疑在梦中。
先是一个小男孩说话,再接着,又是那熟悉的声音:“慢点喝,小心烫到。”
纪顺美僵在原地,全身血液都已凝固。
好似回到当年,一声一声地“顺美”,依可唤着她。
这声音,她到死都不会忘记。
纪顺美冲出去,冲到店里。
冲的力气太猛,吃饭的人被惊到。
乔依可抬起头,看清楚眼前的人,呆若木**。
兜兜转转地命运,她们终究是谁也逃不过谁。
这是她的依可吗?苍白,落寞,一袭黑衣,孤独冷傲,却仍然高贵,任何时候,在任何地方
,都是那么遗世独立而不俗。
纪顺美手紧紧握住桌角,仿佛用尽了平生的力气,才唤出一声,“依可!”
这一声,憋了十年,忍了十年,迟了十年。
初一见到顺美,乔依可强忍着自已的震惊。
这是她的顺美吗?消瘦,沧桑,难见当年的珠圆玉珠,玲珑丰腴,只是依然动人,即使粗布
麻衣,也掩不住绝美的清丽之色。
她以为,隔了十年,既然已死了心,她便没有那么想念。
可这一刻,她抑制不住的,想要冲上前抱住她的爱人。
顺美,我想了你十年,整整十年。
小顺奇怪的看着冲出来的女人,她竟然认识自己的妈妈。又更加奇怪的看着乔依可,怎么人
家喊她,她也不应一声。
忍不住推推她:“妈妈,有人喊你。”
乔依可正沉浸在巨大的悲喜之间,小顺的一声“妈妈”,却让她迅速清醒过来。
不能相认,她不能与顺美相认。
当年,她无法面对顺美,那是她的劫,对顺美,却有着同样的打击,所以,因为爱她,只能
离开她。
而今,她不能再回来搅乱顺美的生活,她居无定所,飘泊无依,还有一个来历不明的半大儿
子,她是流言,是笑柄,身上永远刻着屈辱的过去,她跟从前一样地爱她,所以,更不能拖累她
。
乔依可迅速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忍着心底剧烈的疼痛,低低回了一声:“太太,您认错人了
。”
纪顺美愕然地看着乔依可,直觉天旋地转,禁不住地再次握紧桌角。
“依可,你说什么呢!我是顺美啊!”
乔依可低头不语,一口一口地喝着汤。
嘴里的味道,极苦。
纪顺美看着静如雕像的乔依可,忍不住哽咽,颤声说:“依可,我已经不是什么人的太太了
,你走以后,我就跟耿潇年离了婚,我一分钱都没有要他的,我现在也是凭本事养活自己的人了
,你瞧,我不是一个寄生虫了。你怎么能装做不认识我呢?我找了你十年,等了你十年,想了你
十年,你看看墙上的照片,那是你的照片,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开这家店吗?就是因为我要找
你,你知道店的名字为什么叫归吗?就是因为,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依可,你不可以这么对我,
我知道你也受了很多苦,依可,你不理我,是还在怪我吗?怪我害你受伤害,是吗?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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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顺美捂住胸口,,再也说不下去了。
乔依可站起身,拉着小顺:“吃饱了,我们走吧。”
“依可!”身后,纪顺美凄厉的喊着,追了过来。
小顺停住,奇怪的看着这个不认识的女人。
乔依可回头轻叱:“小顺,走了!”
小顺这才跑着追上去,嘴里喊着:“妈妈,妈妈,妈妈等等我!”
纪顺美这才注意到这个孩子。
他是谁?他为什么喊乔依可“妈妈”?乔依可怎么突然有了儿子?难道,难道她成了家?不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纪顺美强打起精神,冒着雨追了出去,乔依可快步疾走,已离得很远。她喊住这孩子,问他
,:“孩子,你几岁了?”
小顺听到纪顺美的问话,一边跑一边回身答:“阿姨,我九岁了。”
远处,乔依可怒喝一声,:“小顺!”
纪顺美停住了脚步,她已无力再追下去。
九岁,这个孩子说他九岁。
十年以前发生了什么,她心如明镜。
她从不愿意去想,那一晚乔依可遭遇了什么。可即使她不想,那一晚也历历如亲见,时不时
出现在她的恶梦中。
当年,若不是她,耿潇年不会发狂,便不会有这样残忍的事情发生。
是她毁了乔依可,乔依可一定还是在怪她,所以才会不认她。
纪顺美想清楚这一切,身体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慢慢瘫倒在雨中。
无力地看着乔依可渐渐远去的背影。
没找到时,她只是痛苦,找到了,却是绝望。
纪顺美伏在雨中,哭了。
离开耿潇年这十年以来,第一次哭泣。
伤心欲绝地号啕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今早改了两个字
第五十四节
很多年,没有过尖锐的痛的感觉了。
十年以来,即使思念,也已成习惯,像钝钝的,沉重的,僵硬的慢性病,时时刻刻地折磨着
麻木的肉体,不至于痛死,却一定是在煎熬。
然而此刻,身后顺美绝望的哭声,令乔依可早已麻木的身体倏地敏感起来,疼痛随之而来,
瞬间排山倒海般占据了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在她的灵魂深处狂怒地咆哮着,撕扯着,五脏六腑
似插满了闪着银光的钢针,身体在极度的疼痛中,碎成了一片一片,渐渐地,飘浮起来,冷眼地
看着自己哀戚着的灵魂。
疼!一模一样的疼!十年以前,她如一头受了伤的小兽,只想找一个地方舔尽自己的鲜血,
不得不离开顺美的那一刻,便是这样的疼,疼得她以为自己会客死异乡,以为自己再也不会遭受
这样的疼。
可是十年以后,命运捉弄,再次相遇,再次离开,再次复习这锥心刺骨的疼。她疼得想大喊
大叫,她疼得也想像顺美那样哭泣,可是她不能,她只能忍着疼,一步一步地远离她。
每一步,都如赤着足踩在刀尖上,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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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依可走到马路上,招手叫了车,拉着小顺坐到车里。
脸色苍白如纸,司机奇怪的看着她,问:“请问,您要去哪里?”
乔依可于是低头,想从随身的背包里找出佼儿的地址。她的手颤抖着解了几下,也没有解开
皮绳系的扣子,倒是小顺乖巧,替妈妈几下就打开了包。
再伸手进去翻,可手颤得厉害,翻来翻去,就是找不到想找的小纸条。司机看出了这位女乘
客的异样,很善解人意的没有催促她。
好不容易找到了写着地址的纸条,递给司机,乔依可疲惫地倚到后面,再也不想多说一句话
。
“妈妈,您认识那位阿姨,对不对?”小顺到底是个孩子,睁大眼睛看着乔依可问。
乔依可望着儿子天真可爱的小脸,悲从中来,无言地搂过儿子,没有说话。
母子俩一路沉默着。
快到佼儿家的时候,乔依可勉强收拾起疼痛的心情,尽量使自己平静些。她不想十年以后的
第一次相见,自己失魂落魄的吓到别人,更何况还带着小顺。刚才自己的失态,便吓得小顺如受
惊的小鹿一样。她要坚强些,才能使孩子心里踏实。
佼儿开门的时候,一见到乔依可便哭了,拉着乔依可和小顺的手进了屋。罐头跟他们的儿子
其平也等在屋里,寒喧过后,七岁的其平跟九岁的小顺很快熟悉起来,两个孩子跑到其平的房间
去玩。罐头年近不惑,已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中年男子,再不是当年那个怕乔依可抢走佼儿的毛头
小伙,知道佼儿跟乔依可有一肚子话要说,便主动去厨房准备晚餐,留她们两姐妹说说体已话。
乔依可望着罐头的背影,拉着佼儿的手说:“佼儿,看得出,罐头跟当年一样疼爱你,孩子
又那么可爱,看到你过得好,我很高兴。”
佼儿的眼圈又红了,“依可,这些年来,我唯一牵挂的,就是你。这一次,若不是罐头出差
时碰到你,还不知道要何时才能见面。”
乔依可心里也难受,但她一向不喜把软弱的一面表露给别人看,所以只是平静地说:“该见
的时候,总会见到的,你瞧,我们现在不是见面了吗?”
佼儿点点头,又带着泪地笑了:“是啊,谁能想到,我们再见面时,孩子都这么大了。”
说到孩子,佼儿疑惑地看着乔依可,“依可,小顺他。。。?”
乔依可淡然一笑说:“小顺,他是我的孩子。”
佼儿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当年,难受地说:“依可,你受苦了。”
乔依可摇摇头:“还好,总算养大了小顺。”
佼儿也欣慰地笑笑:“总算一切都过去了。”又欲言又止地问:“依可,你这次回来,不想
见见。。。”
话没说完,被乔依可打断,“嗯,佼儿,我想见见学校的校长,这几天再租个房子,不能打
扰你们太久。”
佼儿望了望罐头忙碌的背影,没有把话说完,也接着乔依可的话说:“校长我已经约好了,
明天就可以见见。至于房子,我知道就是留你,你也不会在我这里住太久,所以留意我们周围的
几幢楼,正好有一个一间一厅的要出租,等明天有时间我们一起去看看,小顺的学校我也找好了
,跟其平同一所,这样上下学方便些,离家也不远。其实,依可,我真愿意和你住在一起,当年
,买这房子的钱,我还一直没有还你。若不是你,我们也不能这么早的买房。”
乔依可感动地看着佼儿:“佼儿,你想得可真周到。至于钱,你也知道,我在孤儿院长大,
没有什么亲人,难得我们投缘,你就跟我的亲妹妹一样,钱的事不要再提,就当是我给你们结婚
的礼金,当年,没能参加你们的婚礼,我也很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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佼儿拒绝:“依可,这不行,那钱不是小数目。”
乔依可摆手:“佼儿,当我是姐姐,便别再说了。”
佼儿无言,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晚餐很丰盛,罐头的手艺不错,两个孩子吃得开心,虽然依可也一直微笑着跟他们唠着家常
,可佼儿看得出,依可有些神不守舍,吃东西也心不在焉的样子。
吃过饭,佼儿拉着乔依可的手说:“依可,走,去看看给你准备的房间。”说完,递了个眼
色给罐头,罐头心领神会,带着两个孩子疯闹到一处,不来打扰她们。
进到客房里,乔依可环顾四周,笑着说:“很好,很温馨,我很喜欢。”
佼儿只是看着乔依可,没有说话。
乔依可在佼儿的凝视下,也渐渐沉默。
隔了一会儿,佼儿才说:“依可,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乔依可深吸一口气,摇摇头说:“没有。”
“你这次回来,难道不想见见顺美姐?”佼儿突然提到了纪顺美的名字。
乔依可表情一痛,但很快恢复平静,再次摇摇头说:“不想。”
佼儿叹口气说:“依可,顺美姐她在十年以前,你走之后就离婚了。当年那件事,没有瞒得
过她,你写的字条,她根本不信,一直追问我和小五,我们本来忍住没说,可是她的丈夫追来以
后,小五猜到了就是耿潇年害了你,没忍住就把整件事说出来了。”
乔依可强忍着没有流下泪来,她不敢开口说话,她怕她一开口,泪便忍不住滂沱而出。
佼儿见乔依可依旧不语,以为她还在纠结于当年那件事,突然问:“依可,你还在恨耿潇年
吗?”
“佼儿,你相信因果吗?”
乔依可垂下眼睑,声音低低地说:“最开始的时候,恨过。后来,我想明白了,毕竟我勾引
人家的妻子在先,他害我,也是我的报应。”
“那,你不去找顺美姐吗?你不知道,这些年来,她找你找得多辛苦,最开始,我们跟她分
头找,后来一年多过去,我也结婚了,小五也放弃地离开了,只有顺美姐,她一直在找你,听说
她去了很多地方,到处打听,再后来,我们也渐渐断了联系。真不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乔依可突然站起来,走到窗前,背对着佼儿说:“佼儿,我累了,想早点休息。”
佼儿深叹一口气,站起来说:“好,今晚小顺就跟其平一个房间吧。”
乔依可说了声:“多谢你。”
佼儿离开时,特意关上了门。
门锁清脆地“咯嗒”声,撤去了乔依可所有的伪装。她扶着墙,身体慢慢的滑落,蹲下来,
抱住双膝,缩成一圈,泪水疯狂的涌了出来,没有声音,只有迷蒙的泪光跟抽搐的双肩。
当年,她一走了之,对顺美只是几句的支言片语,她以为顺美会因为这几句支言片语的敷衍
而怪她,怨她,从而忘了她。离开前的那一夜,她想了很久很久,她恨耿潇年,她在想耿潇年为
什么会这样恨她,恨到要夺她的清白,她曾经以为耿潇年只是想用她的清白,来祭奠他的自尊,
直到快要天亮时,她突然想起顺美说过一句话:“以耿潇年从不隐忍的个性,他若是知道了,会
立刻暴跳如雷,把我撕成碎片,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呢。”
是啊,他为什么没有呢?电光火石间,乔依可终于明白,这个男人,他其实一直在乎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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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是残破之身,心如死灰,她不知道当时的自己还能给顺美什么?那些美好的向往都变成
了镜中花,水中月,所有的诺言,随着那个漆黑的夜晚,已经变得轻飘而遥远。
仓促间,她决定让顺美恨她,若她先负了顺美,一走了之,顺美在伤心之余,也许还会给耿
潇年一个机会。
她总是以为,她爱顺美更多一些,顺美对她,或许只是寂寞之中盛开的一朵无望花。
就算,耿潇年给不了顺美爱情,至少,他能给顺美一份安宁优越的生活。
然而,她万万没有料到,十年前的心思早早便成了一场空。顺美知道了真相,怎能不恨耿潇
年。两个人哪里还会有在一起的可能。
原来还是她,断了顺美最后一条路。
终归,是她害了顺美。当年,是她先勾引了顺美,填得顺美的寂寞,得到了顺美无处安放的
爱。便是最后,顺美还是毁在她手里,
乔依可悔恨的捶着自己的脑袋,心痛欲绝的哭泣着。
第五十五节
纪顺美的生活突然失去了方向。
连日的精神恍惚,打碎了杯子,碰翻了凳子,小艳忙不过来的时候,她搭把手,居然又上错
了菜。
阿槐与小艳都感觉到了,自从那位神秘的女客人来了又走了之后,老板娘便和从前不一样了
。
从前再难,她总是淡淡的,有浅浅的笑,虽然不愉悦,至少,是安宁的。
然而现在,她每日里茶不思,饭不想,连话,都懒得说上几句。
这一日,午后时分,久不见晴的天气终于露了些笑模样,暖暖的阳光斜斜照了进来,在木制
的桌椅上涂满了滴滴点点的亮色。午餐那一拨的客人都散了,小艳有些不舒服,进内屋躺着去了
。纪顺美木然地坐在桌前发呆,时不时地看看墙上的照片。
她多希望回到从前,那时候再难,也不似现在,心里,莲心一般的苦涩,远处,看不到希望
在哪里。
阿槐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嘴里叼了半截笤帚棍儿。眼里见着纪顺美愁苦的模样,想了想,突
然笑了,轻快地说:“老板娘,闲着也是闲着,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好不好?”
纪顺美抬头望了阿槐一眼,心不在焉的应了声“好”。
其实她自己的故事都没有搞明白,哪里有心思去听别人的故事。
只是,难得阿槐想说话,她不愿意扫了他的兴。
阿槐倒是不介意她的意兴阑珊,扔掉笤帚棍儿,喝了口水,清清嗓子,兴致勃勃地开始讲。
“老板娘,你别看我平常吊儿朗当的样儿,其实,说了可能你都不信,我可是出身于书香门
第呢。只是,呵呵,我现在这德性,父母兄弟见了也觉丢脸,所以我一般也不爱跟人提这事儿了
。
我们家啊,世代书香,听说祖上还考上过探花,老祖宗的事儿我倒不是太清楚,只知道我爷
爷以前就是穿长衫的私塾先生,到了我父母这一辈,也都是大学里的老师,父亲教中文,母亲教
音乐。
所以我们家,自小家教甚严,食不言,寝不语,更不许在上大学以前交女朋友。我们兄弟三
个可能被父母管得荷尔蒙低下,也确实没有在大学以前有过什么浪漫的情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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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我上大学,才发现周围的男同学早就是情场老手了,我却跟个呆子似的。
偏偏,我又发现了另一个呆子。
他跟我同校不同系,我读物理,他读企管。他是我们寝室同学的哥们儿,隔三差五的就过来
玩儿。我是书香门第,他是将门之后,跟我们家一样,自小家教特别严,所以也一直离女生都远
远地。他父亲本来想让他跟他哥哥一样,参军入伍,可他的理想是有自己的企业,所以读了企管
。
开学过半,寝室里的采花大盗们各个都有自己的鲜花一朵了,他再来,便没人有时间陪他玩
了,于是,形单影只的我,正好和他成了一对。
他长得高大威猛,而我有些书生气,他虽然个子雄壮却心细如发,我呢,天天没个正形但脑
筋灵活,我们两个在一起,在对方身上发现了许多自己喜欢的却不具备的优点。
后来的事,不说你也猜到了。大学四年,乃至工作以后,我们俩谁都没有交过女朋友,因为
,我们是真正的一对了。
刚刚毕业的那段日子,正是我们最春风得意的时候,我进了中学当了名老师,他进了一家大
型企业做一名小主管。我在学校屡受好评,他在公司更是前途无量。我们租了房子住在一起,我
有兄弟,他有哥哥,家里有传宗接代的人,婚姻啊孩子啊这方面我们压力都不大,以为日子就会
这么幸福的继续下去。
可是,有一天,毫无征兆的,灾难就来了。
我的一个同事,跟我同时进校,一直嫉妒我的才能,正好被他发现我们俩在一起,于是,所
谓的丑闻,便铺天盖地的散开了。
那段日子,无法形容,全世界看我们的眼神,都是厌恶的,避之不及的。我们失去了一切,
工作,家庭,亲人。我们各自的家庭都不会容许这样的丑事发生,要么,我们分手,要么,我们
跟家里断绝关系。
好在,我们坚持过来了,再难的时候,我们都在一起,没有退缩过。
如今,我们也只剩下彼此了。”
说到这儿,阿槐停了下来,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再偷偷看纪顺美的表情,老板娘正听得很投
入。
阿槐放下杯子,继续说:“我们俩在坚持的时候,也有过退缩,有过矛盾,比如他举棋不定
的时候,我会告诉他,我不能没有他,我左右摇摆的时候,他又会告诉我,他需要我。我们都让
对方相信,彼此是彼此的唯一,离开了这个唯一,即使活着,我们也是不完整的。”
“所以呢,老板娘,”阿槐突然凑到纪顺美的眼前,看着纪顺美说:“你要是爱一个人,你
就要坚持的等下去,并且,在等的时候,你一定要让对方知道,你爱她,她是你的唯一,没有她
,你是不完整的。”
纪顺美受到震动的抬起头,两行清泪落了下来。
阿槐站起身,吹了声口哨,没有看纪顺美的泪水,而是轻快的说:“老板娘,现在,一个出
色的物理老师在你的店里做着油腻的厨子,你知道那个优秀的企业家在做着什么吗?”
说着,转了个圈,拿起一颗枣抛起,扔到嘴里,边吃枣边说:“他啊,就在前面那条街,开
了一家小卖店,卖各种各样的小百货,稀罕货,生意还很不错呢。”
说完,笑着问纪顺美:“那么,现在,我请会儿假,去看看这位优秀的企业家,可以吗?”
纪顺美带着泪笑了,等阿槐走到门口,突然喊住他:“阿槐,谢谢你。”
阿槐回身朝她眨眨眼睛,一如从前的惫懒样儿。
可纪顺美觉得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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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只有如阿槐这般挣扎过的人,才会明白她现在的心情。
她擦干眼泪,走到乔依可的照片前,凝视许久,轻声说:“依可,我需要你。”
一周以后,乔依可算是重新安定下来了。
房子租好,从佼儿家搬了出来,小顺也上了学,早晚罐头接送两个孩子,有人帮忙,乔依可
也轻快了许多。舞蹈学校里,乔依可教一班岁数大些的太太跳恰恰,也算得心应手。
十年飘泊,辛酸难言,现在,一切都在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稳定安宁的日子,原本是
乔依可这十年以来的奢望。
可是,有顺美在她心里,十年的奢望,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幌子罢了。
所有她能面对的,都是她已经放下的。
只有放不下的,她才不敢面对。
顺美,是唯一搁上她在心上一直疼着的。
她很想去找顺美,她想为顺美做牛做马,她想把顺美重新捧在手心里宠着,惯着,疼着,可
是,她又是那么害怕,那么恐惧,她觉得自己是个不祥的人,凡是她爱的,命运都不会成全。
自小便失去父母,十年前爱上顺美,却又害了顺美,不然,顺美还在珠圆玉润的生活着,做着
她的阔少奶奶。
就算现在,顺美做着粗糙市井的老板娘,也比和自已在一起强。
至少,顺美的生活是正常的,干净的。安宁的。
乔依可不想再害了顺美。
她始终觉得,当年纪顺美对她的依赖,是她用诡计得来的。
十年以后,她不敢保证会再次带给顺美什么,是幸福,亦或不幸?她没有分毫的把握。
日子便在等待与挣扎中,又滑过了一个季节。
冬去春来,又是一个午后。
刚刚过了饭点儿,外面突然下起了雨,虽说春雨喜人,可毕竟仍让人凉意顿生,小店里陆陆
续续的进来几个避雨的人,有的只点上一壶茶,有的干脆坐着,小艳穿梭地忙碌着,奉上一杯杯
热热的白开水。
耿潇年坐在这拥挤憋闷的小店里,没来由的心情便烦躁,可看着妻子女儿开心的笑脸,也忍
着压下了这份不满。
他何曾来过这样的小店!
只是现在的妻子,出身平民,便是嫁了他以后,也喜欢到小店里吃饭,说大饭店里的味道虽
好,但不够亲切。再加上刚才旅行回来,下了火车便赶上了雨,五岁的女儿嚷着饿了,没办法,
他只能跟着这母女俩钻进这巴掌大的小店了。
他心里暗叹,这些年来,自己的脾气,真是改了许多。
汤上来,妻子温柔的给三个人各盛了一小碗,自己先抿了一口,称赞到:“我说嘛,小店里
就有这股亲切的味道,真是很好喝呢!”小女儿听了,也迫不及待的喝上一口,奶声奶气的说:
“妈妈,好喝。”
耿潇年嘴角讥诮地动了动,心想这小店里的汤能好喝到哪里去。可不忍拂了妻子的意,也舀
了一小勺尝尝。
喝到嘴里,熟悉的味道让他差点昏倒,如遭雷击。
抬起头,便看见了他的前妻,他荒唐的前半生里,唯一爱过的,却亲手毁掉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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