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田陌如画(2/2)
菽豆虽说单独煮食不如黍粟稷麦稻的口感好,但是对田地要求低,营养丰富又耐饥,荒年时捣碎与野菜、树叶掺和在一起,可作百姓充饥的主粮。
此外,大豆的叶子古称“藿”,鲜叶和干叶都是普通百姓的家常菜,主持编纂《淮南鸿烈》的淮南王刘安更是在炼金之余误打误撞用石膏点豆汁做出了风靡中国两千年的豆腐。
西汉末时汜胜之所作农书《汜胜之书》曰:“大豆保岁为易,宜古之所以备凶年也。”因此倡导“谨计家口数,种大豆,率人五亩,此田之本也。”
菽豆还是军旅必备之物,尤其是战马最爱菽豆,若是长期行军途中,不给马匹补充菽豆之类的精料,则必然掉膘,严重影响战力。
可见菽豆一物之妙用无方,怎可不佩服先人的智慧哉!
申时时分,抵达了故肥城县治所,现在的肥城乡,此地已经归入卢县辖境内。
从肥城乡到卢县县治需要跨过一段齐长城,共计四十来里路,得走个大半天,而出肥城乡到下一个野亭还有不少路。
加之肥城乡之前也是县城治所相对繁华一些,汉制县治及大型通衢要道处设邮,虽说撤并了县治,但邮舍却保留了下来。故而陶商和甘氏略一商议便决定在这歇息一宿,明天一早再走。
陶氏一族虽然没出过什么大儒,然则祖上陶舍公文武兼资,舍公之子青公更是列位丞相,自然是诗书传家。
陶商每日里在车上都会督促陶应读书,这年月里中国传统三大启蒙读物“三百千”的作者都还没生出来,自然是不会有的,陶应现在读的是《尔雅》。
原本的陶应是个标准顽童,玩乐至上,读书什么的能敷衍就敷衍,导致十一岁了还只是能默诵汉元帝时成书的《急就篇》,其他诸如《尔雅》、《说文解字》等等都只是读了个十之七八,文字是认了不少,但往往是囫囵吞枣不求甚解。
父兄督导虽然甚严,但是责罚轻了不管用,责罚重了甘氏又不忍心必会出来劝解,加之陶谦也颇爱这个幼子,时常说陶应像他小时候,在乡里孩童间甚有威风,是个孩子王。
所以陶商对陶应平日里借故头痛脑热屁股痒等等不肯好好读书的托词早就习惯了,也惯来睁只眼闭只眼。
只是现在的陶应已经不只是十一岁的小屁孩了,融入了二十多岁现代灵魂的他深知这年代,虽说乱世将近需要武勇护身,但不读书是肯定没前途的,谁让他穿越到了学风大盛的东汉王朝呢!
东汉一朝因着光武帝刘秀有着一份敬天悯人的胸怀,感念世道艰难因而马上得天下后就放言“知天下疲耗,思乐息肩。自陇、蜀平后,非儆急,未尝复言军旅。”
随之大兴儒学、收集典籍却裁撤都尉、取消郡兵都试等等,颇有些崇文而抑武的作风。
抑武所带来的后果暂且不提,开国之帝崇文兴儒之举却带动了整个社会的向学之风。
因而以儒学为首的各家学说蓬勃发展,却不似往后某些朝代腐儒恶意曲解“推明孔氏,抑黜百家”而导致因儒而儒不知变通的弊病。
历东汉一朝,文教极为兴盛。
许慎作中国历史上第一部字典《说文解字》;
马融、郑玄各自注释多部诸子百家经典,自成一派形成《郑学》;
贾逵不但著有《春秋左氏传解诂》、《国语解诂》等儒学典籍,还著有《贾逵论历》,书中于人类历史上首次阐明月亮的拱线运动造成行速不同即“月行有迟疾”,至少领先西方几百上千年;
张仲景著有医学巨著《伤寒杂病论》其中一些古方至今中日等国仍然在使用;
张衡更是多才多艺、脑手并用、文理兼长的全能学者,著天文著作《灵宪》、《浑仪图注》、数学著作《算罔论》、地理图册《地形图》,还改进了“浑天仪”,发明了自动日历“瑞轮荚”,发明了世界首台地震观测仪“候风地动仪”,领先西方一千八百年;
还有华佗著有《青囊书》,擅长“针灸术”发明,健身体术“五禽戏”和有史以来最早的麻醉剂“麻沸散”并应用到其首创的外科手术之中;
刘洪著有天文历法著作《乾象历》、《七曜术》,重新注释《九章算术》,发明“正负数珠算”并以此制成了“珠算盘”的雏形;
就连当时的宦者蔡伦都总结前人经验,利用东汉宫廷的广大工匠基础改进了“造纸术”,被人称之为“蔡侯纸”,为世界文明的记录与传递作出了极其伟大的贡献。
在整个朝廷与士族社会的带领下,官方办学和私人讲学都极为普遍,因而东汉王朝普通民众均以识文断字能属文为荣。
当然任何事物都是一体两面的,好文的风气也造就了不少只好“清淡高论,嘘枯吹生”,却不擅经世治国的士族蠡虫。
士族之间更是风行品题人物,若如太原郭林宗般本身便是贤达之士来臧否人物以提掖后进也还罢了,就怕如汝南许子将这般自身德行有亏之徒也谤讪人物、争讼论议,罔作“月旦评”以沽名钓誉。
这年代若是不幸落得个“不学无术”或者“有勇无谋”之类的评语,那好比是去选美却不幸长了副许三多的面孔,莫名增加挑战难度。
所以陶应不得不耐着性子重返小学生生涯,虽说原本的陶应基础差了点,但好在加上后世的阅读量和理解能力,读起不算太难的启蒙读物来也轻松了一些。
陶商见陶应这几天在车上老老实实读书,考他几个书中问题也都能答得八九不离十,偶尔还会问几个书里较生僻的问题。
对于陶应这样的学习态度表示相当满意,因而陶应读过书后在车里打盹、去车外骑马、休息时候习射等等也就听之任之了。
在路上走了三天,路上还算安逸,但众人也颇为疲累,难得今天申时初就进了邮驿,大都去了歇息。
不过,对于精力旺盛的陶应和陶青儿来说,则根本不知道啥叫休息。
兄妹俩白日里都在车里打过了盹养足了精神,陶青儿单纯就是闲不下来要出去游玩,陶应则是想亲自用双眼来丈量这每一尺每一寸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看一看这片土地上这个时代滋养出的人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