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许诺·殇 第一章 路险难兮独后来(2/2)
阿珩道:“强带?
我看云桑姐姐很乐意呢,只怕已经乐不思归了!”
诺奈满面笑意,又对阿珩行礼,“云桑已经同意嫁给我,就麻烦王子妃促成美事。”
“我当然愿意了,可难道你不是更该去求少昊吗?”
少昊和云桑一前一后走进来,少昊笑道:“这件事情上,你比我更能帮上忙。”
诺奈说:“殿下如今守护汤谷,终年难见陛下一面,如果殿下特意去说,云桑身份又特殊,只怕会引得陛下猜忌乱想。
可王子妃不同,随时可以入宫。
陛下喜欢诗词歌赋,喜欢侍养各种奇花异草,若论诗词歌赋,天下无人能比过仲意,若论对奇花异草的了解,天下无人能及前代神农王。
王子妃是整个天下唯一身兼二者所长的人,两百多年前,高辛王就对王子妃有好感,连带着对殿下都好起来。
只要王子妃挑个合适的时机,在陛下面前为我和云桑说几句话,以陛下多情的性子,只怕立即就会准了。”
“原来是这样。”
阿珩思量了一会儿,笑道,“前段日子从轩辕回高辛时,我从深山里挖了几株罕见的兰花,刚刚栽培得像模像样了,明后日我就给父王送进宫去。”
诺奈连连行礼,“多谢,多谢。”
少昊笑道:“都是自己人,哪里来的那么多礼数?
等你们成婚之日,夫妇一起好好给阿珩敬几杯酒就行了。”
云桑满面羞红,低头站在门角,一言不发。
阿珩乐得大笑,一瞥眼,隔着虚掩的门扉,看到门外的泣女立在阴影中,直勾勾地盯着云桑,眼神似嫉似悲,十分复杂。
察觉到阿珩看到了她,她忙强笑着行礼,把门拉紧。
阿珩本就如诺奈所说,精通诗词歌赋、养花弄草,与高辛王兴趣相投,又刻意存了讨好之心,不到一个月,高辛王就对阿珩比对女儿还呵护宠爱。
一日,阿珩借着欣赏一幅鸳鸯蝴蝶图,向高辛王婉转地表明了诺奈和云桑的情意,讲述了他们因为身份差异的苦恋,求高辛王成全。
高辛王听到男有情、女有意,不但不以为忤,反而大笑着准许了他们的婚事。
阿珩向高辛王叩谢,高辛王笑道:“天公都喜欢让鸳鸯成对,蝴蝶双栖,我虽不敢自比天公,可也乐意见到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
如果人人都欢乐幸福,世间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纷争。”
阿珩突然心中有了不安,她帮着少昊毒害这般温柔多情的高辛王,真的对吗?
可如果不帮,如今已被逼到悬崖边上的少昊发动兵变的话,只怕要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阿珩只能告诉自己少昊也不想伤害高辛王,强压下了心中的不安。
阿珩回府后,立即写信告诉诺奈和云桑这个好消息。
按照少昊的“绝密计划”,诺奈被派去边疆,镇守在羲和部,一则牵制白虎部,二则以防国内巨变时,引得他国侵犯,所以诺奈和云桑都不在都城中。
在信末,阿珩想了一会儿,又加了一小段话。
泣女与诺奈朝夕相处两百年,只怕对诺奈早已生情,并不是担心她会对云桑不利,而是这样的情势之下,对两个女子都不好,希望诺奈留心此事,妥善处理。
诺奈的回信让阿珩很宽慰,既是为了云桑,也是回报泣女两百年来的忠心,他会在大婚前安排好泣女的去处。
他打算认泣女为妹,给泣女选一个优秀的夫婿,如果泣女暂时不想出嫁,那么他会送泣女去和母亲做伴,直到她找到心仪的儿郎。
诺奈和云桑的婚事正式公布,虽然云桑下嫁诺奈出人意料,可在高辛王和神农王两位帝王的同意下,一切也变得名正言顺。
诺奈亲去神农山,与神农王定下了婚期,打算来年春天,百花盛开时,就来迎娶云桑。
岁末时,高辛王病倒,再难处理朝事,只得把政事委托给宴龙代理,朝臣们都以为找到了主心骨。
可在辞旧迎新的朝宴上,高辛王却又说思儿心切,召回了被贬谪到天之尽头去看守汤谷的少昊。
少昊回到五神山的当日,高辛王就召见了他,对他殷殷叮嘱,父子两人说了一下午的话。
朝臣们看得十分糊涂,不知道高辛王究竟是什么心思。
其实,这一切不过出于一个帝王的猜忌心。
高辛王是很喜欢宴龙,想在死后传位于宴龙,可如今他只是病了,不是要死了,当他不得不把一切朝事交给宴龙处理时,又开始担心宴龙会不会借机把他架空,于是召回了和宴龙不和的少昊,让少昊牵制宴龙。
可是,他的两个儿子早已经不是牙牙学语的小孩子,都不肯做棋子,任凭他摆布。
宴龙在高辛王后的支持下,抓住这个机会,全力发展自己的势力,尽力替换着朝堂内的官员。
少昊则好像因为离开五神山太久,已经和朝中官员陌生、不知道该怎么办,什么动静都没有。
三个多月后,春风吹遍了江南大地,正是高辛最美丽的季节,到处烟雨蒙蒙,鲜花芳美,莺啼燕舞。
高辛王收到一株进贡的美人桃,实在是欢喜,就像是小孩子得了心爱的玩意忍不住要和小伙伴们炫耀,立即打发侍者去叫了阿珩进宫,指着庭院中的桃花让阿珩看。
阿珩不确定地说:“这是复瓣桃花,花色又作粉红色,可是碧桃?”
高辛王大笑,依着白底宝蓝纹绫软枕,娓娓道来:“你只看到它是稀罕的复瓣,又恰好是粉色,就判断它是碧桃,大错特错。
复瓣桃花虽然罕见,可也分了十来种,花色有白色、红色、红白相间、白地红点与粉红诸色,花朵大小也各异,根据颜色不同,花型不同,有鸳鸯桃、寿星桃、日月桃、瑞仙桃、美人桃……”
高辛王正说得高兴,少昊缓步而进,高辛王意外地笑道:“怎么没有通传,你就进来了?
既然来了,就一起看看这株稀罕的桃树。”
少昊跪下磕头,将一份奏章呈给高辛王,里面罗列着宴龙这段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最为严重的是他竟然替换了掖守宫廷的侍卫,这是历来帝王大忌。
高辛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大怒着高声呼喝,想命侍从立即去传召宴龙,可叫了半晌,仍然没有一个侍从进来。
高辛王察觉不对,怒盯着少昊,“侍卫呢?
你想干什么?”
少昊奏道:“儿臣已经遵照父王的吩咐,代父王拟好旨意。
宴龙勾结王后意图不轨,共有罪证一百一十条,铁证如山,父王已经决定幽禁宴龙,废除王后。”
高辛王面色煞白,目光犹如刀刃,“我的决定?”
“是的,父王的决定!”
少昊平静地回答,眉目坚毅,高辛王眼内刀刃的锋芒全碎裂在了少昊的巍峨山势前。
高辛王不甘心地怒叫,可是不管他声音多大,都没有一个侍卫进来。
高辛王明白了,少昊已经控制了整座宫殿。
他盯着少昊,少昊沉默地看着他。
一室沉寂,静得似乎能听到每个人内心挣扎的喘息声。
良久后,高辛王的目光慢慢地从少昊身上移向阿珩,阿珩不敢与他对视,低下了头,高辛王轻声问:“你可知道?”
阿珩不能回答,少昊代她答道:“她不知道。”
高辛王点点头,竟然笑了,“那就好,不算辜负了这一树桃花。”
少昊把空白的帛文放在高辛王面前,“请父王下旨。”
高辛王提起笔,一挥而就,宣布废除王后,幽禁宴龙。
高辛王写完,连笔带帛文砸到少昊脸上,“拿去吧!”
笔上的墨汁还未干,甩得少昊脸上身上都是墨痕,少昊默默地擦干净脸上的墨汁,一声不吭地捡起帛文,递给了守在帘外的将军。
一队侍卫走了进来,都是陌生的面孔。
少昊对高辛王说:“为了让父王更好地休养,请父王移居琪园。”
高辛王气得身子都在颤抖,“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少昊面容冰冷,没有一丝笑意,躬身道:“儿臣恭请父王移驾。”
高辛王悲怒攻心,却清楚大势已去,他深吸了几口气,无奈地说:“走吧!”
侍卫们上前,把高辛王抬放到坐榻上。
高辛王闭着眼睛,不言不动。
在上百名侍卫的“保护”下,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着五神山最东边的渐洲峰飞去,因为它在最东面,必须要经过五神山的前四峰才能和内陆往来消息,所以历代帝王多把与自己不和的太后或兄弟安置于此,算是变相的幽禁。
少昊站在殿外,目送着一队人消失在了天际。
回头时,阿珩静站在桃花树下,人面桃花两相映,可阿珩的眼神却是冷冰冰的。
阿珩问:“这株桃树是你派人进献给父王的吧?
你知道他若得了珍品,一定会忍不住找我品赏。”
她知道少昊迟早会动手,可没想到是今日,更没想到他会利用自己分散高辛王的注意。
少昊沉默无语,面沉若水。
阿珩惨笑着摇摇头,“父王还没告诉我这株桃树叫什么名字。”
转身出了宫殿。
衣裙簌簌,不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了曲阑深处。
少昊默默地看着一树桃花,灼灼明媚。
女子的哭泣叫喊声不停地传来,那是将士们在移迁父王的后宫。
因为高辛王喜好管弦歌舞,后宫女子都能歌善舞,不管何时走过,总能听到隐约的丝竹声和少女歌声。
殿内又处处都是精心侍弄的奇花异草,有风时香飘满殿,无风也是暗香浮动。
不管何人走过这座雕栏玉砌的宫殿,都会目眩神迷,以至于来过承恩宫的神农国王子一直无法忘记这座风流旖旎的宫殿,怂恿着当年的七世神农王攻打高辛国。
从清晨开始,旧的宫人杀的杀,关的关,十去七八。
现在又把最后一批近臣宫妃或处死或幽禁,如今整座宫殿除了持着刀戈的士兵,再没有几个人影。
整座宫殿,沉寂空旷,开始变得截然不同。
安晋和安容走了进来,他们两兄弟出自少昊的母族青龙部,和少昊是表亲,是少昊的心腹之臣。
将军安晋龙腾虎步,有着军人特有的矫健和霸气,大声奏道:“殿下,后宫的所有妃嫔凡没有子女者已经全部被遣出承恩宫,移居到五神山下的僻香居。”
安容五官俊俏,身材颀长,说起话来,不紧不慢,“经过我的仔细筛选,留下的宫人都很可信。
要不要赶在殿下入住前再选一批宫人?”
少昊说:“不必了,就我和王子妃起居,余下的宫人加上承华殿的旧人足够用了。”
安晋摩拳擦掌地说:“可不是嘛!以前是一个女人就要十几个人伺候,如今把那些女人全赶走了,当然不需要那么多奴婢了。
有选奴婢的时间还不如赶紧想想怎么打仗。”
安容拉了拉哥哥,对少昊进言:“现在的确是只有殿下和王子妃,可殿下登基后,很快就要再立妃嫔,服侍各个王妃的婢女总是要的。”
安晋瞪眼,“选什么妃嫔?
我警告你,你小子可别做奸臣,教殿下沉溺女色,学坏了!”
安容哭笑不得,“历代高辛王都要从四部中挑选女子册封妃嫔,大哥真以为是四部女子格外美丽吗?
殿下登基之后,既要消灭敌人,更要对有功的臣子论功行赏,咱们青龙部自然没什么,可羲和部对殿下的忠心不需要回报吗?
最好的回报是什么?
不就是选择羲和部的女子入宫,让未来的皇子拥有羲和部的血脉吗?
常曦部难以拉拢,白虎部却不是非要和宴龙、中容他们结盟,如果殿下肯从白虎部选妃,只怕一个女子顶过无数计谋。”
安晋听得头疼,摆摆手,向少昊行礼告退,“你们慢慢商量吧,打仗时别落下我就行。”
安容看安晋走了,笑着问:“殿下要我留意四部的女子吗?
虽然身份血统第一,可容貌性子也不能委屈了殿下。”
少昊凝视着阿珩消失的方向,一直不说话,半晌后说:“不用了。”
安容神色大变,“殿下,虽然我们暂时成功了,可是宴龙和中容他们的势力不能低估,要想王位稳固,必须……”
“我说了不用!”
安容心中一凛,眼前的人不再是少昊了,而是高辛今后的帝王,忙跪下,“臣明白。”
少昊弯身,双手扶起他,“表弟,我知道你是一心为我好,只是……这事以后再说吧,我不相信我少昊一定要靠女人才能收服这江山!”
安容听到他的称呼,心中安稳下来,行礼告退,“琪园那边,殿下还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少昊沉默了半晌,指了指桃树,“把这株桃树小心掘出,送到琪园。”
安容应了声是,踌躇着想说什么,却又忍了下去。
当日夜里,大荒的最东边,了无人烟的汤谷。
青阳脚踏重明鸟,乘夜而至。
扶桑树下,无数个空酒坛子,少昊已经烂醉。
青阳一语不发,依树而坐,拍开一坛酒的封泥,仰头灌下。
少昊笑着问:“你怎么不恭喜我?
今日我碰到的每一个人都在恭喜我!”
青阳淡淡问:“恭喜你什么?
恭喜你要弑父杀弟吗?”
少昊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半晌后醉笑着说:“我可以控制住情势的发展,还不至于那么波澜壮阔、精彩绝伦。”
青阳默不作声,有的路一旦踏上,就不能回头,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不是自己想控制就能控制。
少昊把一瓶药扔给青阳,青阳问:“什么东西?”
少昊醉态可掬地说:“让你父王生病的东西,病到他不能处理朝事。”
青阳悚然变色,少昊笑着说:“谁都查不出来!”
青阳失声惊问:“难道你父王不是真生病?
我以为你只是抓住了一个天赐之机。”
少昊大笑,“青阳小弟,我以为你已经心硬如铁了,没想到还这么天真!哪里有什么老天赐予的机会?
只有自己去创造的机会!两千多年,我等了两千多年,等到了什么?
轩辕王是什么样的性子,你很清楚,你想等到什么?
你以为自己又能等到什么?
指月殿的彤鱼氏是会饶恕你,还是会饶恕缬祖?”
青阳握着药瓶的手,青筋直跳。
少昊说:“这药只有这一份了,你可要用到刀刃上。”
“药从哪里来的?
你不怕泄密吗?”
“嘘!”
少昊食指放在唇上,醉笑道,“我不告诉你!我和配药的人说一份给父王,一份给宴龙,她以为这份药给了宴龙,什么都不知道。”
青阳把药收了起来,少昊笑着举起酒坛,“来!庆祝你我先并肩作战,再生死对搏!”
青阳举起酒坛,和少昊用力一撞,酒坛碎裂,溅得两人全身都是酒。
“好酒!”
少昊大笑着,身子一软,向后跌去,跌在一地酒坛中。
青阳站起,召唤重明鸟,准备离去。
少昊喃喃说:“等你登基为轩辕王,我们逐鹿天下。
青阳,我若死在你手里,你就把我的尸骨葬在酒坛中,你若死在我手里,我就把你……”他醉眼迷离地想了想,“我就把你的骨头做成我的王座,每天上朝时都坐,天天坐,日日坐,一直坐到我死。”
青阳的一张冷脸都笑了起来,好笑地问:“为什么?
恨我和你争天下吗?”
少昊笑嘻嘻地挥着手,“这样,我就给你报仇了!让坐在上面的那个人不敢稍忘,日日寝食难安!”
青阳笑着一愣,继而就再笑不出来,心中全是难言的萧瑟惆怅,清啸一声,重明鸟冲天而起,消失在了云霄中。
高辛王宣旨昭告天下,因为自己重病在身,难以再治理国家,所以特逊位于德才兼备、仁孝恭谦的大王子少昊。
少昊在推辞了几番后,正式登基,入住五神山承恩宫,成为八世高辛王,轩辕妭获封王妃。
众人猜测着既然他们夫妻恩爱,少昊却没有直接封轩辕妭为后,应该是因为轩辕妭身体太弱,几百年来一直无所出。
为了庆贺少昊登基,在承恩宫前殿举行百官大宴。
轩辕妭略坐了一会儿,就借口累了告退,反正她已经缠绵病榻两百多年,大家都习以为常。
行到寝宫,轩辕妭的精神才真正懈了,将侍女都屏退,正在换衣服,一个人从后面扣向她的腰,她立即侧身,下了重手。
“是我!”
她的力量散了,身子被赤宸拉进怀里,什么都没说,先是一个绵长激烈的吻。
赤宸笑问:“怎么下这么狠的手?”
阿珩靠在他怀里,疲惫地说:“宴龙虽然被幽禁了,但中容他们还在外面,这段日子,一直有传闻说会刺杀少昊,我精神一直绷着。”
赤宸道:“我若是少昊,直接把那二十几个兄弟全关起来,能留的就留,不能留的就杀,何必给自己添麻烦?”
阿珩微笑着说:“因为你不在乎天下人是否叫你魔头,可少昊在乎,他想要做一个好帝王。
夺取天下可以靠杀戮,但想要治理好天下还是必须要靠仁孝礼仪,再说了,杀孽造得太多总是不对。
对了,你怎么突然来了?”
赤宸把阿珩的头按在自己的心口,铿锵有力的心跳声传入阿珩耳中,“听到它的声音了吗?
它说想你了。
你呢?
有没有想过我?”
阿珩不说话,勾着赤宸的脖子,把他的头拉下,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赤宸眉开眼笑,拖着阿珩,向窗口走去,“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两人刚跃出窗户,少昊走了进来,笑着叫:“阿珩,阿珩。”
阿珩立即用力一推赤宸,赤宸贴着窗户边的墙站住了。
从屋内看过来,只能看到站在窗户外的阿珩。
“你怎么过来了?
宴会结束了吗?”
少昊的笑意从眼里褪到嘴边,“还没有,我是借口更衣偷偷溜出来的。”
“有事情吗?”
“没什么,就是随便来看一眼,你刚搬进来,一切可习惯?”
“比承华殿舒服,以前走到哪里都是一群宫女侍卫跟着,如今自在多了,谢谢你。”
少昊含笑道:“那帮大臣们都担心服侍我们的人不够用,他们哪里知道我们真是被‘服侍’怕了,身边的人越少越好!”
赤宸不耐烦地扯阿珩的袖子,阿珩问:“你还有事吗?”
“没了,你休息吧。”
少昊提步离去。
出了殿门,走了一会儿,他忽地停住脚步,抬头看向天空,虽然那天上好似什么都没有。
宽大的袍袖中掩着一壶酒,那是南边一个海岛上的人专为今日的宴席进贡的,用椰子酿造,总共就两壶,他喝了一口,觉得滋味很是特别,与以前喝过的酒都不同,趁着大家没注意,偷偷替换了一壶出来,想拿给阿珩喝。
他反身走了回去,侍女们都在廊下打瞌睡。
他轻轻走入寝殿,已经人去屋空。
窗户依旧大开着,风吹得纱帘布幔簌簌而动。
他将手中的椰壳酒壶放到了阿珩的榻头,走过去把窗户仔细关好,又走出了殿门。
逍遥飞了两个时辰后,落在神农山,赤宸牵着阿珩跃下。
阿珩遥望着小月顶,只觉恍惚,很多事情仍历历在目,似乎昨日才刚辞别了神农王,可实际上,神农王的尸骨只怕都已化尽。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赤宸指了指对面的山谷,阿珩凝神看了一瞬,才发觉影影绰绰都是人。
“炎灷今日夜里出关,你看到的是炎灷的亲随,珞迦和洪江的人应该都躲在暗处保护。”
“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你想做什么。”
“嗯?”
赤宸从后面抱住阿珩,头搭在她的肩头,“你要炎灷死吗?”
“不必了。”
阿珩转过身子,抓着赤宸的胳膊,“不要把那些高门大族逼得太狠,他们虽然没落了,但他们毕竟在神农族有几万年的根基,你只看到地上已经枯萎的枝叶,可地下的根究竟埋得有多深,你根本不知道。”
“要么做,要么不做,斩草就要除根!”
阿珩还想再劝,转念一想,有榆襄在,倒不必过虑,神农王当年早考虑到了赤宸的凶残,所以才特意用榆襄的温厚来消解赤宸的戾气。
赤宸带着阿珩又上了逍遥的背,朝百黎飞去,“既然你不想杀炎灷,我们就去百黎,挖一坛米朵为你酿的酒嘎喝。”
突然,光华大作,道道红光弥漫了天地。
阿珩和赤宸不约而同地回头,绵延千里的神农山全部被红光笼罩,就好似二十八座山峰全化作了火炉。
阿珩惊讶地看着,喃喃说:“也许炎灷现在才配叫火神。”
赤宸也很意外于炎灷的神力,不过,他从来不知道担忧为何物,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把阿珩的脸扳过来,“喂,良宵苦短,从现在开始,你的眼里心里只能有我。”
阿珩凝视着他,不禁笑了。
也许从一开始,她爱的就是他的这份不羁狂妄,管它是天塌,还是地陷,都不在乎。
漫天红光,震惊了整个大荒,可在他眼中,只有她,而她的眼中,也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