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与君世世为兄弟(1/2)
第四章 与君世世为兄弟
仲意接到玄鸟送的消息,赶到归墟时,已经是两日后。
少昊送消息时没有讲具体因由,只请他立即来。
他以为阿珩出了事,一路疾驰,赶到归墟时,却看宁静的归墟水面上漂浮着扁舟一叶,舟上两个人一站一坐,正是少昊和阿珩,他松了口气。
仲意从重明鸟背上跃入舟中,笑问阿珩:“发生了什么事,这么着急要我赶来?”
阿珩张了张嘴,一语未出,泪水已经满面。
仲意的神色凝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少昊双手抬起,随着他的灵力,扁舟之前的归墟水面慢慢涌起,托着一方蓝色的水晶棺。
棺中青阳闭目静躺,神色安详,可是——没有任何生息。
仲意强笑着说:“我的灵力不如你,你不要用傀儡术戏弄我。”
“他就是青阳。”
“不可能!大哥是轩辕青阳,这个天下没有人能伤到他,即使你也打不败他。”
仲意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固执地说,“不可能!你怎么可以和我开这种玩笑?”
阿珩的泪珠簌簌而下,是啊,他是轩辕青阳,是天下最冷酷最强大的轩辕青阳,他怎么可能死了呢?
仲意看到阿珩的样子,软跪到舟上,呆呆地凝视着大哥,表情木然,不哭也不动。
少昊担心起来,上一次听说阿珩死亡的消息时,仲意至少还知道愤怒,这一次却没有任何反应。
“仲意,仲意,你若难受就哭出来。”
仲意充耳不闻,手扶着水晶棺,半晌后才面色森寒地问:“谁?
是谁?”
少昊回答不出来,究竟是谁害死了青阳?
是赤宸,是轩辕王,是夷澎,还是他?
没有人回答仲意的问题,他看着阿珩大吼:“究竟是谁?”
阿珩脸色惨白,泣不成声,根本不敢与哥哥对视,仲意渐渐明白,“是赤宸?”
“父王杀了榆襄,赤宸他、他不是想杀大哥……大哥为了救父王,接了赤宸全力一击。”
阿珩心如死灰,再解释又有何用?
青阳的确死在了赤宸手下。
仲意望向天空,眼中满是泪,可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天空,一直到所有的泪从眼里消失。
他还有母亲、妻子、妹妹,他不能软弱!这一刻,他才真正理解了大哥,大哥为了他们放弃了笑容和软弱,选择了冰冷和坚强。
仲意平静地说:“我一路赶来,全是轩辕大捷的消息,并没有听说轩辕青阳出事了。”
少昊说:“当时情势紧张,神农军心慌乱,轩辕王如果错过了战机,就白白筹谋了这一次大战,他要领军作战,匆匆离开了,只知道青阳重伤,并不知道青阳已亡故。”
仲意神色凄伤,大哥为救父王重伤,父王居然连多逗留一会儿的时间都没有,天下就真的那么重要?
“大哥神力高强,既然是有意要救父王,自然不是毫无准备,赤宸怎么可能一击就能杀……杀死大哥?”
阿珩听到仲意的话,也反应过来,盯着少昊问:“赤宸这些年是神力大进,可只要不是偷袭,想一击杀死你或者大哥,都不可能!”
少昊神色悲痛,默不作声。
阿珩心中涌起了惧怕,厉声问:“大哥和父王说什么毒水,可我在大哥体内并没有验出毒,究竟是怎么回事?”
少昊不敢面对阿珩的视线,低头凝视着青阳,艰涩地说道:“青阳为了自保,筹划逼轩辕王退位,轩辕王察觉了青阳的意图,把青阳给他准备的毒水让青阳喝了。
可其实,青阳很快就后悔了,把本来打算给轩辕王喝的毒水又偷偷替换了,却不知道轩辕王早已察觉一切,已经在他之前替换了毒水,转而把毒下到了青阳身上。
当他替轩辕王挡下赤宸的全力击杀时,突然毒发,灵力难以为继……”少昊声音哽咽,再说不下去,深吸了口气,才又说:“轩辕王自察觉青阳起了异心,就派夷澎日夜监视青阳,当日夜里负责监守大殿的正是夷澎,他应该知道一切,明明可以及时禀奏轩辕王,却什么都没告诉轩辕王,想借轩辕王的手杀了青阳,所以害死青阳的元凶倒不算是赤宸,而是夷澎。”
仲意和阿珩呆若木鸡,好似还没把这个我要害你、你要害我的怪圈绕清楚。
半晌后,仲意震骇地问:“你是说大哥想毒杀父王?”
少昊忙道:“不是,他下的毒只会让轩辕王行动不便,不能处理朝事,绝不会要命,青阳绝不是想杀轩辕王。”
仲意问:“父王的饮食起居都有医师照顾,大哥哪里来的毒药能避开众位医师的查验?”
阿珩反应过来,痛怒攻心,眼前发黑,身子软倒下去,仲意忙抱住她。
阿珩盯着少昊,嘴唇翕合,却脸色发青,身子簌簌直颤,一句话都说不出。
少昊抚着青阳的棺材,低声说:“是你为我配制的毒药,可此事和你没有一点关系,这是我和青阳的决定。”
仲意惊骇地瞪着阿珩,“你、你……你配制的毒药?”
“啊——啊——”阿珩哭都哭不出来,撕心裂肺地哀号,双手扇打着自己,恨不能立即千刀万剐了自己。
少昊半跪在她身前,用力抓着她,“阿珩,听着!是我的错,这全是我的错!是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轩辕王!是我看错了青阳,以为他已经和我一样!阿珩,和你没有关系,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什么都不知道,是我骗了你!”
少昊把事情简单地给仲意解释了一遍,说毒药是他求阿珩配制给宴龙使用的,可他却偷偷给了青阳。
仲意盯着少昊,双目泛红,手下意识地抬起。
少昊跪在青阳棺材前,“你若想打就打,想杀就杀!”
一直以来,少昊看似镇静,可实际他的痛苦一点不比仲意和阿珩少,此时,他是真希望仲意能出手。
仲意一掌挥下,重重打在少昊身上,少昊没用半丝灵力抵抗,嘴角渗出血丝,身子却依旧直挺挺地跪在青阳棺材前,仲意再次举起手掌,可看着水晶棺中神色安详的青阳,却怎么都打不下去,猛地抽出剑,“我要去杀了夷澎!”
阿珩立即拽住他,哭求道:“四哥,不要冲动!”
仲意用力推开阿珩,跃上坐骑就要离开。
少昊匆忙间回身跃起,握住他的剑锋,顾不上掌上鲜血直流,急切地说:“仲意,你现在是家中的老大,你要担负起青阳的责任,照顾好母亲和妹妹!”
仲意下意识地看向大哥,全身的力量渐渐松懈了。
是啊,他如今是长子了,不能再冲动。
少昊这才松开了他的剑锋,对仲意说:“如果青阳不在了,你们几个兄弟中唯一能继承王位的就是夷澎,他的势力会越来越大,百官也都会帮着他,你不仅要自己小心,还要保护缬祖,千万不可行差踏错。”
仲意深知夷澎的恨意,若夷澎继位,绝不会放过他们。
少昊说:“我有一计,可以遏制夷澎,青阳也已经同意。”
阿珩和仲意都看向他,少昊道:“只有阿珩和我知道毒药的药性,青阳神力高强,轩辕王肯定也不会相信赤宸一击就能杀死青阳。
我严密封锁了消息,除了我们三个,再没有人知道青阳已死。”
少昊加重了语气,“也没有必要让天下知道。”
阿珩和仲意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要青阳未死,朝臣们就不会站到夷澎一方,这是克制夷澎最有效的方法。
仲意仍有犹疑,阿珩说道:“我同意!”
仲意看妹妹同意了,也点了点头。
少昊说:“我会给轩辕王写信,就说医师发现青阳体内居然还有余毒,伤势非常重,需要在归墟闭关疗伤,至少可以争取一两百年的时间。”
阿珩问:“万一父王派人来探看呢?
我们到哪里去找一个大哥给父王看?”
少昊指着归墟中的水,“世人常说九尾狐最善于变幻,其实天下还有比九尾狐更善于变幻之物。
水入圆形器皿就成圆形,入方形器皿就成方形;水上天可化云化雾化雨,入地可化河化冰化霜;进入我们的身体,化血化生命。”
少昊变作了青阳,语气神态无一不像,“我和青阳已经认识了两千多年,修行的都是水灵,对方的法术都会。
年少时,我们也会交换身份闹着玩,天下皆知少昊逼退了神农十万大军,其实是青阳和我。”
仲意仔细审视着少昊,的确就是青阳。
少昊又说:“如果朝夕相处,肯定会有破绽,但如今青阳重伤,并不能随意行动说话,只是看一看,我相信以我的神力,即使轩辕王亲来也不能看出破绽。”
阿珩这才真正明白了少昊对大哥的许诺,“从今往后,我就是青阳”并不是一句比拟,而是——他就是青阳。
大哥知道少昊的意思,所以安心地离去。
看来少昊的计策完全可行,阿珩问仲意:“要告诉母亲实情吗?”
仲意想了一会儿道:“我们再痛苦只怕都不会有母亲一半的痛苦,云泽死的那次,母亲的心死了一半,你死的那一次,母亲剩下的那半颗心也死了,如果让她知道大哥死了,只怕……”
阿珩点点头,盯向少昊,眼中犹有恨意,半晌后,才悲伤地说:“以后一切就麻烦你了。”
少昊神情惨淡,默默恢复了真容,撤去灵力,水晶棺缓缓下降,带着青阳沉入了归墟之中。
仲意和阿珩并肩而立,凝视着大哥。
大哥死后,他的余威竟然仍旧在庇护着他们。
少昊给轩辕王的信送出后,轩辕王派了尹朱、应龙和昌仆陪着缬祖来高辛探望青阳。
青阳在归墟水底的水晶洞闭关疗伤,缬祖站在洞外凝视着青阳,一直沉默不语。
阿珩知道尹朱是轩辕王的心腹,一直暗中留意尹朱的表情,看他没有一丝怀疑,神色十分哀痛,不停安慰着缬祖。
应龙关切地问:“我能为殿下做些什么?”
缬祖勉强一笑,说道:“青阳修行的是水灵,这里是归墟,天下水灵汇聚之地,灵气十分充盈,现在只是需要时间疗伤。”
缬祖还打算逗留几日,尹朱和应龙帮不上什么忙,打算回轩辕向轩辕王呈报青阳的病情。
临行前,应龙特意独自来和仲意辞行,一句话未说,先跪了下来,仲意忙扶他起来。
应龙说:“请转告大殿下,若不是大殿下,我早已经是一堆枯骨,日后若有什么我可以尽力的地方,请务必通知我。”
仲意忙道谢。
等应龙走后,他和阿珩说了此事,阿珩说:“朝堂内这样的臣子肯定不止应龙一个,这也就是少昊要大哥活着的原因,只要大哥在,他们就绝不会投靠夷澎。”
十多日后,阿珩、仲意、昌仆陪缬祖返回轩辕山。
到达朝云峰后,发现往日冷清的朝云殿很是热闹。
他们进殿时,三妃彤鱼氏正在一群婢女的陪伴下四处查看,一会儿点评这里太简陋,一会儿说那里的颜色不对。
朱萸手忙脚乱地跟在彤鱼氏身后,走到一处壁龛,彤鱼氏突然笑着拿起壁龛上一个四四方方的玉盒,“这是什么破玩意,摆在这里太碍事!”
朱萸情急间大叫:“不许碰!”
彤鱼氏怒问:“你在对谁说话?
掌嘴!”
两个壮实的宫女抓着朱萸开始扇打,朱萸不敢反抗,只能哀声恳求:“大殿下吩咐过,谁都不许碰这里的玉盒。”
彤鱼氏笑,“哦?
是吗?”
她把玉盒砸到地上,玉盒裂开,一截焦黑的人骨碎片掉了出来。
彤鱼氏冷冷一笑,咬了咬牙,正要一脚踏上去。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彤鱼氏闻声抬头,缬祖走进了殿门,看到她脚下的骨头,神色惨变。
仲意强压着怒气,对彤鱼氏行礼,“请娘娘小心,那是家兄的尸骨。”
彤鱼氏满脸抱歉,“哎呀,我不知道,真是对不住。”
匆匆闪避,可是脚被裙裾绊了一下,身子摇晃几下,没有避开,硬是一脚踩到了尸骨上,把焦黑的尸骨踩成了几截。
彤鱼氏惊慌地说:“这、这……哎,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都说不该上来了,可是夷澎因为作战有功,刚加封了大将军,陛下又知道我一向喜欢朝云峰的风景,所以非要赏赐我上来转转。”
彤鱼氏抓起地上的碎骨,双手伸向缬祖,“姐姐,真是不好意思。”
缬祖脸色发青,身子摇摇欲坠,昌仆赶紧扶住了她。
仲意虽然悲愤,可他不善言辞,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伸手去拔剑。
阿珩一把按住哥哥的手,挡在母亲前面,摊开一方绢帕,小心翼翼地接过焦黑的尸骨。
彤鱼氏感叹:“哎!真是可怜!高高大大、生龙活虎的一个大男儿,竟然只有这几块焦骨了。”
阿珩笑吟吟地说:“是啊,估计也只有娘娘您能体会我们的痛苦,毕竟三哥也是被烈火焚烧而死,连点尸粉都没有留下!”
彤鱼氏面色剧变,再笑不出来,恶狠狠地盯着阿珩,阿珩笑看着她,分毫未让。
彤鱼氏抬眼盯着缬祖,阴森森地说:“老天听到了我的诅咒,你就慢慢等着瞧吧!”
缬祖脸色惨白,昏厥过去。
彤鱼氏领着一群宫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朝云殿。
缬祖醒转后,神情哀伤欲绝,阿珩想问什么却不敢问。
壁龛角落里的玉盒放了上千年,她从没留意过,今日才知道是自己哥哥的骨头。
披头散发的朱萸匆匆去找了个水晶盒子,阿珩把手绢里包着的骨头放入盒子。
朱萸看他们都不说话,安慰道:“等大殿下伤好了自然会找那个臭婆娘算账,你们别生气了。”
仲意和阿珩的眼泪差点掉下来,那个处处保护着他们的大哥再也不会出现了。
阿珩第一次明白了大哥为什么一见面就总是训斥她不好好修行,为什么她没有早点懂得大哥的苦心呢?
缬祖对周围的宫女说:“你们都下去吧,让我们一家子单独待一会儿。”
朱萸要跟着下去,缬祖说:“你留下。
以后你……你和昌仆一样。”
“哦!”
朱萸忙又坐了下来,嘻嘻笑着抓了抓蓬乱的头发。
阿珩和仲意都正在伤心,没有留意缬祖说的话,昌仆却是深深看了一眼朱萸。
缬祖对阿珩吩咐:“把盒子给我。”
阿珩把盒子捧给母亲,缬祖打开了盒子,手指从碎骨上抚过,“你肯定纳闷这是谁,为什么他会变成了这样,这个故事很长,要从头说起。”
仲意说:“母亲,你累了,改天再说吧!”
“你也听一听,你只知道这是云泽,并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这样。”
仲意看母亲态度坚决,只能应道:“是。”
缬祖想了一会儿,说道:“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久远得我几乎要想不起来。
那时我爹爹还活着,西陵氏是上古名门,与赤水、涂山、鬼方三家被大荒称为‘四世家’,西陵氏的实力仅仅次于赤水氏。
祖上曾出过一位神农王后,伏羲大帝都对我们家很客气。
自小,我就善于驭使昆虫,能用精心培育的蚕丝织出比云霞更漂亮的锦缎,一时间,我名闻天下,被天下人叫作‘西陵奇女’,各大家族都来求亲。
我那时候骄傲又任性,眼睛长在头顶上,谁都瞧不上,偷偷地溜出家门,和两个朋友一起游玩。
我们结拜为兄妹,吃酒打架,闯祸捣蛋,行侠仗义,什么都做。”
缬祖的眼睛里有他们从未见过的飞扬欢愉,令仲意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母亲也曾年轻过。
阿珩想起了几百年前,小月顶上的垂垂老者也是这么微笑着述说这段故事。
“有一天,我们三个经过轩辕山下,我看见了一个英俊的少年,他站在人群中间,微微而笑,却像是光芒耀眼的太阳,令其他一切全部黯淡。”
昌仆低声问:“是父王吗?”
缬祖点点头,眼中尽是苍凉,“我从小被父母娇宠,只要我想得到的东西都是手到擒来,我以为这个少年也会和其他少年一样,看到我就喜欢上我。
一个月夜,我偷偷溜去找少年,向他倾吐了情意,可是他拒绝了我,说他已经有喜欢的女孩。
我羞愤地跑走,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跟着同伴们流浪,可是我日日夜夜都想着那个少年,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得到。
后来有一天,我看着徐徐落下的夕阳,突然下定了决心,我一定要得到他!我可是西陵缬,怎么可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男人?
我离开了同伴,去找那个少年。”
缬祖的视线扫过她的儿女们,“那个骄傲任性的西陵缬还不知道生命中究竟什么最可贵,她不知道自己毫不犹豫扔下的才是最值得珍惜的。”
仲意、昌仆、阿珩都不吭声,只有朱萸心性单纯,兴致勃勃地问:“后来呢?
后来你如何打败了情敌?”
缬祖沉默了半晌才说:“我找到了少年,作为他的朋友留在了轩辕族。
我知道他是一个有雄伟抱负的男子,不甘心于只做一个小神族的族长,于是殚精竭虑地帮他实现他的抱负。
我毕竟是名门大族出来的女子,甚至是按照未来神农王后的标准在培养,我知道如何合理分配田地,如何制定赋税,如何管理奴隶,我教导轩辕族的妇女养蚕织布,和他分析天下形势,告诉他神农王与高辛王争斗得越激烈,他越有机会……反正只要是他需要的,我就一心一意地帮他,我不相信他喜欢的那个女子能给他这些。
日子长了,我们越来越亲密,几乎无话不说,有一天,他突然问我究竟是谁,一般的女子不可能知道那么多,我告诉他我叫西陵缬,他吃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缬祖侧着头,黯淡晦败的容颜下有一丝依稀的娇俏,似乎又回想起了那天,“那个时候,西陵缬的名气就像是现在的少昊和青阳,也许有人会不知道神农王究竟是谁,但没有人不知道西陵缬。
轩辕族正迫切需要一个桥梁,能让他们和名门大族建立联系,还能有比西陵氏更好的桥梁吗?
后来,你爹爹向我求亲,我自然立即答应了。
在我们成婚前,一个女子来求我,告诉我,她、她……已经有了身孕。”
缬祖神情恍惚哀伤,屋内只有屏息静气的沉默。
“她哭着求我,说她已经有了孩子,求我不要和她抢丈夫,她说,‘你是西陵缬啊,天下的男儿都想娶你,可是我只有他,求你把他还给我吧。
’她不知道,不管天下有多少男儿,我只想嫁给他,我拒绝了女子的请求。
她又哭着哀求我看在孩子的分儿上,允许她做妾,要不然她根本不能生下孩子,她的父兄会打死她和孩子,我又拒绝了她的请求。
我是西陵缬啊!怎么可能刚一成婚,就让另一个女人生下我丈夫的孩子?
全天下都会笑话我,我的父亲和家族丢不起这个脸!父亲本来婚事就答应得很勉强,如果知道这事,肯定会悔婚。
我赶走了那个女子,把这一切都当成一场噩梦,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地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在我成婚后,我又看到了那个女子,她挡住我的车舆,摇摇晃晃地捧着一段被鲜血浸透的麻布走到我面前,麻布上还有着黏稠干枯的肉块,她对我说:‘我以我子之血肉发誓,必要你子个个死尽,让你尝尽丧子之痛!’”
仲意和阿珩已经猜到这个女子是谁,心内腾起了寒意,缬祖脸色白得发青,昌仆柔声劝道:“母后,您先休息一会儿。”
缬祖摇摇头,“女子说完话,就走了。
其后几百年,我渐渐忘记了这个女子,我和你们的父王很是恩爱,下了坐骑是夫妻,上了坐骑是战友,我们同心协力,并肩作战,在一次又一次的征战中,西陵族为我奋勇厮杀,人丁越来越少,渐渐没落,却让轩辕族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神族变成了大荒人人皆知的大神族。
我有了两个儿子——青阳和云泽,最懂事的是云泽,他看出青阳性子散漫,不喜打仗,主动承担了长子的责任,日日跟在你们父王身边,鞍前马后地操劳。”
缬祖神情倦怠,朱萸捧了一盅茶给她,缬祖喝了几口茶,休息了一会儿,接着说道:“随着轩辕族的力量越来越壮大,轩辕准备建国,你父王告诉我他要册封一个妃子,方雷族族长的女儿,他请我理解,为了顺利建国,他必须获得方雷族的支持。
我没有办法反对,也没有能力反对。
青阳为了这事和我大吵,嚷嚷着要去找父亲理论,云泽自小就学习处理政事,比青阳懂事许多,是他劝下了青阳。
所幸方雷氏入宫后,你父王也只是客气相待,并没有过分恩宠,我松了一口气。
不久之后,我又有了身孕,沉浸在又要做母亲的欢愉中。
一日,轩辕王领着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走到我面前,告诉我要纳她为妃,那个女子看着我盈盈而笑,我却毛骨悚然,她、她……就是那个一千多年前祈求过我、诅咒过我的少女,也就是刚才离开朝云殿的彤鱼氏。”
朱萸“啊”的失声惊叫,仲意和阿珩虽然早已猜到,仍背脊发凉。
缬祖说:“两年多后,轩辕族的三王子轩辕挥出生了,他虽然不是轩辕王的第一个儿子,却是轩辕国第一个出生的王子,轩辕王异常高兴,下令举国欢庆。
那个时候,我仍然看不透,仍然不明白究竟什么最重要,居然为这事动了胎气,导致仲意早产。
仲意自小身子柔弱,灵力不高,是娘对不起你!”
仲意想到那个时候,轩辕在举国欢庆三王子的降临,母亲却独自一人守在冷清的朝云殿,心酸地说:“娘,这又不是你的错,你别再自责了。”
缬祖说:“我当时又是不甘心,又是嫉恨,又是恐惧,鼓励云泽尽力多讨轩辕王的欢心,其实云泽比我更明白形势,他常常劝我天下什么都可以争,只有男人的心争不得,即使争得了,也是付出大于得到,可我看不透,我总是忘不了前面那千年的虚假欢爱,后来……后来……”缬祖仰起了头,他们看不到缬祖的脸,却看到有泪珠从下颌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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