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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与君世世为兄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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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和西南的滇族打仗,你父王本来要派青阳出征,云泽知道青阳最烦这些事情,主动请缨,你父王为了锻炼轩辕挥,就让云泽带上了他。

云泽在战场上大捷,滇王投降,在受降时,滇族忽然出尔反尔,爆发动乱。

滇地多火山,轩辕挥说云泽在带兵突围时,不小心跌入了火山口。

青阳不相信,找到了云泽的尸骨,说是轩辕挥害死了云泽,要求轩辕王彻查。

轩辕王派重兵守护指月殿,禁止青阳接近轩辕挥,青阳强行闯入指月殿,打伤了轩辕挥。

轩辕王下令将青阳幽禁于滴水没有的流沙中,关了半年,直到青阳认错。

青阳出来时瘦得皮包骨头,不成人形。”

缬祖说到此处,已经泣不成声。

仲意说:“母亲,后面的事情,我来告诉阿珩。

大哥从流沙阵中被放出来后,性子大变,不再四处流浪,而是回到轩辕国,规规矩矩地做轩辕青阳。

轩辕青阳的名声越来越大,和早就成名的高辛少昊被大荒的人称为‘天下双雄,北青阳,南少昊’。”

缬祖说:“云泽死后,我才真正看清这么多年一直不能放手的男人,我抛弃了精致的玉簪,脱下了美丽的衣裙,只想做一个母亲,守护好我的儿女。

但老天好像已经不再给我机会,也许当我残忍地让那个孩子未见天日地死去时,一切恶果就已经注定,可这都是我做的啊!所有的错事都是我做的啊!为什么要报应在我的儿女身上……”

缬祖痛哭流涕,状若疯狂。

仲意双手握住缬祖的手,将灵力输入母亲体内,缬祖昏睡过去。

朱萸不满地说:“彤鱼娘娘太过分了,我要是她,最恨的人应该是轩辕王,是轩辕王辜负了两个女子!轩辕王为了天下,背弃了青梅竹马的情意,得了天下,又开始迁怒王后令他失去恋人和孩子……”

昌仆拽拽朱萸的衣袖,示意她别再说了,不管对错都是前代的恩怨纠缠,仲意和阿珩毕竟是轩辕王的儿女。

仲意让昌仆和朱萸送缬祖去寝殿休息。

仲意对阿珩说:“母亲的心神已乱,如果再被彤鱼氏闹几次,只怕就会彻底垮掉。

我们现在怎么办?”

阿珩捧起盒子,凝视着盒子中的尸骨,真难以相信曾经鲜活的生命只化作了这么几片焦黑的骨头,“二哥是什么样的人?”

仲意的眼眶红了,“从我记事起,二哥就和你记忆中的大哥一样忙,我很少见到他,倒是常常跟着大哥四处乱跑,不过每次见到二哥,他都会温和地叮嘱我很多事情。

若水就是二哥为我选择的封地,因为若水地处偏僻,民风还未开化,在众人眼里是穷困之地,根本没有人愿意去,二哥却叫我去上书,求赐封若水。

如果不是二哥把我安置到那么荒远的地方,也许我早就……”

阿珩满脸自责,痛苦地说:“我曾因为轩辕挥的死,责骂过大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二哥的事情?”

仲意含泪道:“大哥不会往心里去的。”

他刚开始恨不得立即去杀了夷澎,可现在了解了前因后果,仇恨化成了无奈的悲伤,“我想向父王上书,求父王允许我接母亲去若水奉养,彤鱼氏想要朝云殿,那我们就把朝云殿让给她吧!”

阿珩摇摇头,“若水难道就不是父王的领土了吗?

树欲静但风不止,又有何用?

如果彤鱼氏真入住了朝云殿,我们即使躲到天边也没用。”

“难道这就真是一个死结了吗?

彤鱼氏虽然可恨,却也可怜。”

阿珩说:“我也知道彤鱼氏很可怜,但就算是乱麻纠缠到一起都会解不开,何况亲人的尸骨重叠到了一起呢?

到如今早就没有了对错之分,却只能到死方休。”

仲意默不作声,阿珩对四哥的善良最是担心,叮嘱道:“四哥,夷澎迟早要把魔爪伸向你,你一定要小心提防。”

看着仲意和阿珩长大的老嬷嬷端着一碟子冰葚子进来,笑着说:“可惜大殿下不在,没有新鲜的,味道肯定差了许多,凑合着吃点吧。”

仲意和阿珩拿起一串冰葚子放进嘴里,本来应该酸酸甜甜的味道全变成了苦涩。

他们第一次发现,这么多年,只要大哥在,每一次回轩辕山,不管任何季节,吃到的都是最新鲜的冰葚子。

不惜耗费灵力让满山飘雪,竟然只是为了几串新鲜的冰葚子,他们却只看到大哥的冷漠严厉,居然从来没有留意到大哥冷漠严厉下的体贴关爱。

仲意盯着阿珩,一字一字地说:“大哥的死不是赤宸一人所为,可毕竟是他亲手打死了大哥,母亲绝不会同意你和他在一起!”

阿珩的眼泪涌进了眼眶,“你呢?

你曾说会给我们祝福。”

仲意咽下满嘴苦涩,站了起来,一边向外走,一边低声说:“我不会寻他报仇,可我也没有办法祝福一个杀死了大哥的人。

赤宸若死了,一了百了,若他没死,我永世不想见到他,你如果想和他在一起,就永不要再来见我!”

阿珩手里捏着一串冰葚子,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眼看着就要落下,可如今,母亲病弱,四哥良善,她已经不能再是那个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女子了。

牙关紧咬,眼泪终是一颗没有落下,只是冰葚子被捏得粉碎,紫红的汁液从指间渗出,犹如鲜血,蜿蜒而流。

等眼中的泪意全部散去,阿珩站起,去探视母后。

寝殿内,母后正在沉睡,昌仆和朱萸都守在榻边,朱萸的头发依旧乱七八糟,阿珩说:“我来陪着母亲,你们去休息吧。”

“那也好,你有事时叫我们。”

昌仆拖着朱萸走到殿外,坐在凤凰树下,拿出一把若木梳子,一边为朱萸梳头,一边低声交谈。

“你跟在大哥身边多久了?”

“不知道,只知道很久很久,比我知道的还久。”

“怎么会比你知道的还久?”

“有一次我看到一个人族的女子因为丈夫死了,要上吊自尽,我怎么想都想不通,少昊打趣我,说我是烂心朽木,当然不会懂得伤心、心痛的滋味,我不停地追问,他才告诉我,我本来是一株枯朽的茱萸,生机将绝,可因为他和殿下的一个玩笑,殿下就把我日日放在怀里,而我竟然借着殿下的灵气有了灵识,后来还修成了人形,那不就是在我知道之前我已经跟着殿下了吗?”

“你见过二哥云泽吗?”

“我没见过他,但我知道他。

那时候我还是一截木头,只能听到外界的声音,我听着云泽一点点长大,又听着他……他死了。

我在大殿下怀里,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他的难过,就很想安慰他,可是我一动都不能动,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后来、后来……我一着急,有一天突然就变成人了,当时大殿下正在睡觉,我突然出现在他的榻上,还把大殿下给吓了一跳,吓得大殿下直接从榻上跳到了地上,脸色都青了,大殿下胆子可真小……”朱萸说着哈哈笑起来。

若水族的祖先是神木若木,对木妖化人还比较了解,昌仆迟疑着问:“你当时是不是没有衣服?”

“衣服?

哦……后来殿下把自己的衣服借给我穿了。”

昌仆看朱萸一派天真,那句“大哥可不是因为害怕才跳下榻”终是没有出口,想到一贯冷酷的大哥竟然也会“被吓得跳起来”,嘴角忍不住透出一丝笑意,笑意还未全散开,已全变成了心酸,“那你后来就一直跟着大哥了?”

朱萸瘪着嘴,沮丧起来,“唉!我虽然能说、能动了,却笨得要死,殿下很是厌烦,几次都要把我轰走。”

“那你怎么能留下的呢?

大哥一旦做了决定可很难改变。”

“我不知道,那时我灵力不稳,只要一紧张就会变回木头,每次他一赶我走,我就会变回木头。

殿下气得警告我,如果我再敢变回木头,就一把火烧了我,我很想听他的话,不惹他生气,不变木头,所以我就很努力很努力,只有一半身子变回了木头,没想到殿下更生气了,说我还不如全变成木头……”

阿珩听到她们的交谈,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窗户旁,侧耳聆听,只盼着朱萸再多说一些,她的大哥,一直守护在她身后的大哥,她却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

那么漫长的几百年啊,她急急忙忙地好奇着外面的世界,为什么从来没有关心一下身边的大哥呢?

是不是因为亲情得来的太容易,她才从没有想过会失去?

为什么只有在失去后,她才知道自己有多爱大哥呢?

自冰月自尽后,诺奈就终日抱着酒坛子,昏醉不醒。

神农王榆襄惨死的消息传到高辛,惊醒了宿醉的诺奈。

他连夜赶往神农,可到了神农山下,到处戒严,他又不方便表明身份求见云桑,正无计可施时,忽然想起当年自己私下约见赤宸,赤宸让他在草凹岭等候,后来他才知道草凹岭被前代神农王列为禁地,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所以也没有侍卫守护。

诺奈琢磨着也许能从草凹岭找到一条通往小月顶的小路,于是悄悄潜入了草凹岭。

山崖顶端的茅屋仍在,隐隐透出一点亮光。

诺奈心中一喜,快步上前,从窗户外看进去,只见沐槿身披麻衣,手中举着一颗东海夜明珠,一边走动,一边仔细凝视着屋子里的每个角落,手从榻上、案上轻轻抚过,颊上泪痕斑斑,眼中柔情无限。

沐槿坐到榻上,拿起一件赤宸的旧衣,贴在脸旁,忍不住失声痛哭,“赤宸,你究竟是死是生?

为什么我派人找遍了大荒都找不到你的下落?

即使你真死了,也让我再看一眼你的尸骨啊。”

诺奈心下凄凉,根据他听闻的消息,神农、轩辕,甚至高辛都在寻找赤宸,找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

赤宸只怕已死,他冰冷的尸骨可能感知沐槿脸上滚烫的泪?

诺奈在外面站了半晌,沐槿一直捧着赤宸的衣服低声哭泣。

他轻轻敲了下窗户,“死者已矣,生者节哀。”

沐槿霍然抬头,见是他,柳眉倒竖,“你个负心贼还敢来神农山?

我这就杀了你为云桑姐姐出口恶气!”

一道七彩霞练飞出窗户,缠到诺奈脖子上,诺奈不言不动,脸色渐渐发青。

眼见着诺奈就要昏死,沐槿手一扬,霞练飞回,恼恨地问:“为什么不还手?

难道你真是跑来送死的?

那你也应该去云桑姐姐面前求死,你辜负的是云桑,不是我!”

诺奈行礼,“求王姬设法让我见云桑一面,不管生死,都听凭云桑处置。”

“你早干吗去了?

你以为云桑姐姐如今还有精力理会你吗?”

诺奈默不作声,眼神却是说不出的哀伤,绵绵不绝,比起出声请求,更有一种难言的力量。

沐槿狠狠瞪了诺奈一眼,“我带你走一趟吧。”

云桑在她面前一直是最坚强的大姐,从不表露丝毫软弱,可她知道云桑心里很苦,也许这个负心汉能给云桑一点点慰藉。

小月顶上,夜来风疾,吹得林木发出呜呜咽咽的萧索悲鸣。

毛竹屋内,几截正在开花的影木【注:影木,《拾遗记》中记载的植物,白天一叶百影,晚上花朵可以发光,犹如星星。

】挂在屋梁上,每朵花都发出幽幽寒光,犹如漫天繁星,照亮着屋子。

屋子中央摆着一具棺材,棺内躺着一个身着帝王华服的尸体,却没有头颅。

云桑头戴荆钗,穿着麻衣,跪坐在席子上,在影木的寒光下雕刻着一块建木,五官已经略具形状,看上去很像榆襄。

她听到脚步声,停止了雕琢,看向门外。

沐槿领着一个男子悄悄过来,男子身材干瘦,神情哀伤,却难掩五官的清逸,正是与云桑曾有婚约的诺奈。

沐槿对诺奈低声说:“云桑姐姐就在屋内,我在外面守着,如果有人来,我就大声说话,你赶紧躲避。”

“多谢四王姬。”

诺奈迎着云桑的目光,走进了屋内,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云桑对他的到来没有丝毫意外,笑着点了点头,“请坐。”

诺奈跪坐了下来,云桑凝视着榆襄的头像,“你来得正好,眼睛和鼻子这里我总是雕不好,你的手艺冠绝天下,能帮我一下吗?”

诺奈接过刀子,想要雕刻,却发现因为终日酗酒,手竟然不再稳如磐石,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

越是紧张,越是想要做好,越是抖个不停。

诺奈正又羞又愧,云桑握住了他的手,不知道是她源源不断传来的灵力,还是她手掌间的温柔坚定,他的手渐渐地不再颤抖,两个人一起把最难雕刻的眼睛和鼻子雕刻得栩栩如生,就好似榆襄复生,真的凝视着他们。

诺奈看向云桑,满面愧疚,“云桑……”

“不要再酗酒了。”

云桑温柔地看着他,眼睛内没有一丝责怪,有的只是理解和宽容。

诺奈鼻子发涩,“好!”

云桑微微而笑,“你的心意我已明白,神农如今的形势,不方便留客,你回去吧!”

“你呢?

你怎么办?”

“我?

我是神农的长王姬,神农国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云桑的肩膀很瘦弱,语气却异常的平稳坚定。

诺奈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跟我走!还记得凹凸馆里的水影吗?

我不做诺奈,你不做云桑,我们不要身份、不要地位,什么都不要,就做我们自己!天下之大,总有一块只属于我们自己的地方!”

云桑凝视着诺奈,眼中渐渐有了蒙蒙泪光,半晌后,说道:“听说冰月悬尸自尽在城楼的消息后,我知道,你作为高辛羲和部的大将军诺奈,不可能再娶我这个异族的王姬了!可是,我以为那个设计出了水凹石凸的男儿会明白一切,能看见本心,迟早会来找我。

我等着他,日日夜夜地等着他,一直等着他来找我,来告诉我,‘诺奈不能娶云桑了,但我来了,你愿意放弃一切,背负骂名,跟我私奔吗?

’我会紧紧抓住他的手,告诉他,‘让诺奈和云桑被世人咒骂唾弃去吧!’跟随着他去海角天涯。

我等了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等得我眼里和心里都长满了荒草,你却一直没有来!”

诺奈神色凄伤,他害怕一睁眼就看见冰月的尸体,害怕看见云桑的泪眼,所以他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地沉睡在酒坛子中,嫌一般的酒不够迷醉,甚至特意搜寻玉红草【注:玉红草,《尸子》中记载的植物,人食用后,要醉三百年,“昆仑之墟,玉红之草生焉,实其一实而醉,卧三百岁而后寤”。

】酒,来麻醉自己。

直到榆襄的死讯传来,他才猛然惊醒。

他紧紧握着云桑的手,“云桑,我现在来了!”

云桑慢慢地抽出了手,凝视着榆襄的头像,一行珠泪从她的睫毛坠落,沿着脸颊缓缓滑下,“你来迟了!”

诺奈凄惘的神情中透出几分坚定,“我答应要为你再盖一个凹凸馆,只要水未枯、石未烂,永远都不会迟!”

“我现在是神农的长王姬云桑,神农百姓的依靠,我不可能跟一个背信弃义的高辛将军走。”

诺奈急切地说:“云桑,你忘记你发的毒誓了吗?

不得再干预朝政,否则尸骨无存!”

云桑含笑看向诺奈,却不知道自己的眼角仍有清泪,迎着影木的寒光,犹如一颗颗珍珠,刺痛着诺奈的双眸,“将军回去吧,我还有很多事要料理。”

诺奈凝视着云桑——这个他又敬又爱的女子,他的目光仍旧眷恋地不肯移开,可他的心一清二楚,他再不可能拥有她,他的确来晚了!

“云桑,你不能……”

“请放心,我会保重自己,神农山上有我的父母弟妹,神农山下有我的子民,我不敢不保重自己。”

云桑说完,再不看诺奈一眼,凝视着榆襄的头像,扬声叫道:“沐槿,护送将军下山。”

沐槿大步走来,直接拽起了诺奈,连推带拉地把他弄出了屋子,对他道:“王姬是什么性子,将军应该一清二楚,只要你伸出手,她就能放弃一起,跟随你去天涯海角。

可是,她等了你无数个日日夜夜,你却懦弱地躲在酒坛子里,等得王姬心如死灰,你配不上云桑姐姐!如今……”沐槿眼中有了泪花,“你若真关心王姬,就永不要再来打扰她!”

诺奈摇摇晃晃地走下神农山,漆黑夜色中,听到琴声徐徐而起:魂兮、魂兮,归来!

凄凉哀婉的琴音是云桑在为弟弟引路,希望失去了头颅的弟弟能循着琴音找到自己的家,让心安歇。

诺奈恍恍惚惚地飞向高辛,却不知道再有谁肯为他弹奏一曲,指明他心所能安歇的方向。

回到府邸,诺奈走进屋中,看着已经落满灰尘的梧桐琴,这是他为云桑做的琴。

朝朝暮暮、晨晨昏昏,云桑曾无数次为他抚琴,似乎房间内仍有她的欢声笑语,廊下仍有她的衣香鬓影。

诺奈的手轻轻拨过琴弦,断断续续的清响,哀伤不成曲调。

几个侍者低着头走进来,手中捧着酒壶,诺奈嗅到酒香,随手拿起,刚凑到嘴边,突然想起云桑的话,立即用力把酒瓶扔向窗外。

侍者们吓得全跪在地上,诺奈跌跌撞撞地把所有侍者手中的酒坛都砸向窗外,“把府里的酒全部砸了,全部砸了!”

侍者们连滚带爬地往外逃,少昊走进屋子,看到满地砸碎的酒坛,“你终于醒了。”

诺奈垂头而坐,“可是已经迟了!”

少昊坐到他对面,看着诺奈的手指摩挲着梧桐琴上的两行小字——云映凹晶池,桑绿凸碧山。

暗藏了“云桑”的名字,又描绘了他们初次相逢的场景,还用云映池、桑绿山表达了他对云桑的情意。

少昊一声长叹,“曾让我惊叹才华品性的诺奈哪里去了?”

诺奈无动于衷,有口无心地说:“诺奈辜负了殿下的期望。”

“你那么聪颖,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轩辕王能那么容易暗杀了榆襄?”

这句话终于吸引了诺奈的注意,他看向少昊,边思索边说:“轩辕王亲手杀了榆襄,可以大振轩辕的士气,瓦解神农的斗志,可除非清楚知道榆襄身在何处,身边的侍卫力量,否则不值得亲自冒险去杀榆襄。”

“轩辕王的性子谨慎小心,一旦行动,务求一击必中,只怕连榆襄御驾亲征都是轩辕王一手策划,就是为了暗杀榆襄。”

诺奈的神色渐渐凝重,“神农国内有身居高位的内奸!”

少昊点点头,诺奈眼中有了担忧,云桑可知道?

“诺奈,我有一事想要托付给你,此事既有利于神农,也有利于高辛。”

“臣愚钝,想不到何事既有利于神农,也有利于高辛。”

“我本来认为凭神农的雄厚国力,轩辕王和神农的战争要持续很多年,我有时间改革整饬高辛。

即使最终轩辕王攻打下神农,也要损兵折将,元气大伤,我就可以从容应付轩辕王。

可没想到轩辕王里应外合,出此奇计,竟然一举瓦解了神农。

轩辕王若顺利灭了神农,下一个就是我们高辛,到那时,哀鸿遍野,我和宴龙、中容之间,高辛四部的争斗都会显得可笑荒谬。”

诺奈神情肃穆,眼中透出坚毅,“陛下不是榆襄,我们这些将士绝不会让轩辕大军踏进高辛!”

那个铁骨铮铮的男儿又回来了!少昊微笑着点点头,“我需要时间,巩固王位,改革高辛,训练军队!”

“怎么才能赢得时间?”

“只要轩辕王一日不能征服神农,高辛就安全一日。”

诺奈心中渐渐明白,“高辛是轩辕的盟国,表面上当然不能帮助神农,但是暗中却可以帮助神农,神农的战斗力越强,对轩辕王的杀伤力越大,对高辛就越有利。”

“对!这就是我说的既有利于神农,也有利于高辛的事情。”

诺奈知道少昊城府很深,这番话必有深意,他默默沉思了一瞬,跪在少昊面前,“不管陛下想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少昊说:“以你的出身,这件事情本不该交给你,可有勇气的少机变,有机变的少忠诚,有忠诚的少才能,思来想去只有你合适,只是需要你牺牲良多。”

诺奈说:“陛下知道我对云桑的情意,如果不是因为我是高辛的将军,陛下又对我恩重如山,我真想变成神农的将军,立即到战场上去为云桑杀退轩辕。

如今难得有一个机会,既能成全我对云桑的私情,又能尽我对国家的大义,不管什么牺牲我都心甘情愿。”

“这件事情只能秘密进行,只有你知我知,纵使你能帮到云桑,她也不会知道你是诺奈。”

诺奈凄凉地笑了笑,“我明白,我的身份如果泄露,既是害了云桑,也是害了高辛。”

“不管牺牲什么,你都愿意?”

“纵死不悔!”

“那好,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继续酗酒,不分晨昏地大醉。

第二件事……”少昊拿起了梧桐琴,“我要你在冰月悬尸的城楼下发酒疯,当众砸了这琴。”

诺奈愣住,看着琴,半晌不语。

少昊冷冷地问:“你若酗酒砸琴,就会毁了云桑对你的最后一点情意,也就是让她彻底遗忘你。

这样的牺牲你也愿意吗?”

诺奈重重磕头,“臣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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