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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娇第17部分阅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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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这话真是荒谬,你若是季达,那谁是杀弟的世子?!”

朱炎笑容如冰,一字一句,却更是让众人寒入骨髓,他抬起眼,沉声问道“是哪一位说得这话?”

面对朱炎淡漠却饱含压力的质问,朱闵目光瞬间一闪,随即却咬紧了牙道“儿臣……记不住了。”

朱炎顿时剑眉高挑。殿中却在这一瞬化为沉寂僵死。萧淑容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手中丝帕几乎能绞出水来。

文臣们轮流在御书馆中讲授诗书。又时有经筵论辩。很难查出到底是谁多嘴说了这一句---更何况。朱闵这话不尽不实。显然并非真地忘却。而是存心袒护。

朱炎双目凝视之下。犀利有如实质。如刀锋一般在朱闵身上扫过。后者虽然略退了一步。却仍是闭口不言。

“好……真不愧是我地儿子。”

良久。朱炎才淡淡吐出这一句。面上笑容看不出喜怒。却更让萧淑容心口砰乱。勉强笑道“这孩子有时候也颇为愚笨。更不识抬举。”

“父王……母妃。”

小小的,仍带些糯软的清脆嗓音响起,萧淑容愕然回头,但见朱闵望定了双亲,双目清澄有如晴空一碧,“无论是谁告诉儿臣这一句。都是出自肺腑的关心爱护,又何必追究是谁?”

这话直截了当,却也近乎叛逆的大胆。朱炎双目一凝,随即,倒是舒展了眉头,大殿中响起了他低沉醇厚的笑声,“好一个不必追究!”他敛了笑容,深深望了幼子一眼,虽然深邃,却也满含谆谆关切,“你也须记得此人的苦心。戒骄戒躁,低调行事,方能立身存世。”

他又闲话了几句,这才让萧淑容取了几碟瓜果,与朱闵一起退下歇息。

宽大殿堂中,朱炎从座中而起,从玄黑金蟒袍袖中伸出双手,却不取奏文,而是从身后书架上拿下一卷羊皮卷轴。不由自主地,翻到了那在燮国朝野脍炙人口的季达故事。

最终兄弟对答一幕,栩栩如生一般在他眼前浮现----

吾与汝,愿复为贤兄爱弟,可得乎?

上答曰覆水难收,始作俑者终需自食苦果。

于是令其披发被面,以糠塞口,引刀杀之。

看到这让人毛骨悚然的最后一句,朱炎不禁身上打了个寒战。他踌躇片刻。指甲在这一句上留下深深掐印,心中千回百转。却是“骨肉相残”这四字。

他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朱闵聪明伶俐又知分寸,大约也不会学那季达,跋扈横行,不容于世……但若他的兄长也如当初那世子般心狠手辣,他这一条性命,亦是如蜉蝣一般了。

他想起这不知名的中郎意味深长地一句,眼前却如惊雷闪电一般,浮现出朱闻的面庞----

那般清秀却暗含冷煞的俊容,那般唇角微动的似笑似讽,以及那永远幽深难测的一双眸子……

朱炎的手为之一顿,心下烦躁之外,更是狐疑难定----这个儿子远离身边久矣,他到底如何作想,自己却是弄不清,摸不透了。即使是前日,他奋不顾身,上前救驾,却也难以让自己感受到他的真心。

父子之间,真要相疑若此吗?

朱炎立于书架的阴影里,无声问自己。

殿外凉风如缕,无声无息的穿透窗纱而来,拂得人颈后凉飕飕地,眼前亦是只有一片炽日的白光,刺眼而无所适从。

他沉思了片刻,终究将此事按下,却是取过案间的奏文,一一看了起来。

奏报有厚厚一摞,朱炎一本本看完,面色却越发阴沉,第四次以朱笔批下“已知”字样后,他再也忍耐不住,一甩手,将它扔到了另放地一叠上。

“早日选定新的世子人选……哼。”

他想起方才所看到的那些冠冕堂皇之言,心如明镜,却更觉不耐,“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又想得什么拥立之功!”

他将这些朝臣的名字都掐边作了记号,再看其中人选,却几乎冷笑出声。

“真是妙人妙语!”

如此不怒反笑,却更显得目光如电,圣威赫赫,“先前皆道朱闻久居蛮荒,不知礼数,如今却有这么多人众口一词,道是稳重沉毅,可堪为嗣!”

他深邃双眼中闪过一道幽寒,轻若无声的徐徐道“我这个次子,实在是一日千里,让人刮目相看。”

萧淑容携了朱闵,回到自己殿中,匆匆叮嘱了几句,便起了车驾,来到安乐侯府中。

早有人在旧地等候,见她前来,不由的轻笑一声,任由发间浅穗晃动,一派风流温存地上前欲搂。

萧淑容却是想起先前那一梦醒觉后的满床尸骸,血污腥臭,虽然明知眼前之人并非是那千创百孔的浮尸,却也心下一颤,有些不自然的推开了他地怀抱。

她随即却自己有些觉得,于是扯起了一道妩媚笑容,娇声嗔笑道“多亏你教了闵儿那些话。”

第一百零一章密雨

“燮王对朱闻疑忌不减,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欧阳瞻微微一笑,负手踱步之间,说不出的桀骜潇洒,“不过,这次为了襄助于你,倒是动用了我家主上潜藏不少势力---你以为朝野之间,燮王欲立二王子的谣言是从何而来?那些趋炎附势的官宦,又为何纷纷上奏立嗣?”

他说完哈哈大笑,轻摇手中的折扇,神情中更见自负,“润物细无声啊……我为了你,可是动用了清远郡王在燮国的大部暗势,虽无赫然声势,却更让人称心如意。”

萧淑容眼波流转,勾魂摄魄间,白皙晶莹的柔颈在他面前缓缓舒展,“这次可多亏了你……”

“以你我两家的交情,这也不算什么……”

欧阳瞻紧盯着她胸前雪肤,眼中却仍是一片清明,不见半分迷醉,“只是淑容你扶了四王子上位后,可千万别对朝廷有所贰心----莫忘了前车之鉴啊!”

萧淑容身上一颤,随即却若无其事的笑了,“我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哪来这么大的雄心壮志?”

两人对视一眼,笑得畅怀,却是各怀心思,暗不可说。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疏真握了一本旧卷,披了件翡色纱衣,斜靠在高阁窗边,任由大风狂肆,将她漆黑长发曼卷飞扬。远处宫阙重叠,天边那青黑泛金的霾云却是低低下压,几乎要与琉璃瓦接为一色。

风吹得暗云四涌翻滚,雷声从天边遥遥传来,白光拂眼,天地都仿佛在战栗。

“黑云压城城欲摧……”

朱闻在她身后。不疾不徐地接了一句。却是双手奉了一件罩袍。欲替她披上。

他神情宁静。双目对视时。还含着一丝温暖笑意。殿外满城风雨地传言。仿佛不曾动摇他分毫。

“忽然成了大红人。有何感想?”

疏真慵懒翻着那半本残卷真迹。一边笑谑问道。

“等我红得发紫。大概也就烤熟了。”

朱闻回了句玩笑,却终究凝目缓缓冷笑,“有人在其中造势,弄得臣子们都纷纷举荐我为储君----我有如此人望威力,岂不是让父王辗转反侧,日夜不宁?!”

他眼中神光一敛,随即笑容却越发柔和,竟如和煦暖日一般,“这般险局,却也难不倒我。”

“哦?”

疏真抬眼看他,不顾雷声隆隆,声音虽低,却带着些好奇的清脆,“如此自信么?”

“并非是我自信,而是……我知道你已成竹在胸。”

朱闻笑声畅快,天际闪电白光掠过,越发照得他丰神俊逸,宛如神祗。

疏真却被他逗得哭笑不得----此人看似正经冷峻,实在亲近了才知惫懒无赖。她拨弄着手中书页,微微一笑,“如今局势看似凶险,却也并非无瑕可破,只是为今后计,你还是以柔克刚的好。”

“计将安出?”

“首先,这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的结果,外臣喧闹,内宫大概也早就吹过枕边风了----枕边风嘛,就该用枕边风对付。”

“你是说……?”

“如你所想,王后身为正妻,也该有所表示了----她先前不是还拉拢你来着吗,也该让她替你出把力。”

朱闻皱起眉头,“王后与父王的感情早已淡漠,她若替我说话,只怕父王反而认为我们沆瀣一气,更加猜忌。”

疏真扑哧一笑,神韵之间皎美不可方物,朱闻正看得一呆,却听她道“谁说我要让王后替你说话来着?”

面对朱闻微愕的表情,她笑意加深,眼中幽丽无限,“正好相反,我要让她去燮王面前告你一状,来个落井下石。”

她话未说完,只听天边雷霆一声,雨终于刷刷而下,满地磅礴。那刻薄狠毒的言辞,只觉得意兴阑珊。

“朱闻这孩子,从生下来便不得她的缘,如今仍是百般看不顺眼,真是命数。”

此时殿外有人禀道“二王子求见。”

“宣他进来吧。”

朱炎连头都不回,只是淡淡吩咐道。

第一百零二章弦发

朱闻跨过高高门槛时,殿中却是空寂半明,除去朱炎望着窗外出神,别无他人。

大雨滂沱,单调却又喧嚣,风尽处,帘缦肆扬间一色暗紫,流光溢华虽然奢华大气,却终究不是帝胄的玄黄明静。

衣袍的悉索声轻轻响起,朱炎侧颜看时,却见朱闻一身暗灰帛白,毫无藻饰,深深一礼后,却是长跪不起。

“请父王把儿臣罢黜出京吧。”

朱闻低声说道,却不是惶恐,更不似愤恨。

“好些官绅都举荐你,乃是你才德过人----你何必如此着慌?”

朱炎的声音不愠不火,雨声中听来,却似三九天饮下冰酪,让人浑身一个激灵。

“儿臣没有好着慌的----各位大人都瞧我不顺眼,拿我来垫背替死是最好不过了。”

朱闻身躯笔挺,直直对上朱炎,父子二人各自沉默半晌,朱炎才开口道“你不愿做世子就罢了,何必如此刻薄无礼……”

“儿臣不过言辞之锋,有些人却是笔如刀戟。”

朱闻冷冷一笑,眉宇间却象似了朱炎那抹深沉淡漠的神色,“这赫赫王城……我再住下去,只怕要忍不住杀人。”

他言语之间。自有军中冷戾之意在瞳中流转。顿了一顿。朱闻声音低沉。却是又说了一遍。“我要回北疆这一句虽然凶戾决绝。细听却是沮丧心灰。再不愿多说一句。多呆一会。

朱炎叹了口气。从高处俯视着儿子头顶地发旋。想起方才王后地狠毒谩骂。眼前昂藏身影。却有些孤寂孑然地意味了。他心里一软。不禁温言道“北疆苦寒。你常年驻守。也该回来歇歇了。”

他停了一会。又沉声道“那些流言蜚语。寡人都付之一笑。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这一句力道千钧。却又透着温馨叮咛。只怕是近十年来朱炎对次子最为和颜悦色地一次了。

到底是谁耿耿于怀呢……

朱闻抑住心中讥讽冷笑。眼中却渐升氤氲。却仍是紧绷了唇角。倔强着别过头去。“谁稀罕这世子之位便拿去----一个个栽赃刷泼。倒真是好手腕!”

朱炎叹声更重,伸手欲拉他起来,却只觉如触铁石,这个素来让他混杂着欣赏、忌惮与厌恶的儿子,如今却更让他百味陈杂----

他握住了儿子的手掌,欲言又止,随即却是转了话题,“还未去给王后请安吧……她略有些不安适。”

朱闻眼中冷笑更甚,“母后看见了我,大概更难痊愈----为她凤体着想,还是不去的好。”

他随即起身,却仍是不妥协道“儿臣北归的奏章已经递上来了,若得恩准,立刻便能成行。”

他随即不管不顾,转身而去,久跪的腿脚有些踉跄,却更显得孤身茕立。

漆黑长发在风中沾染雨水,却仍肆意扬洒----这般景象印入朱炎眼中,他毕竟非是草木,心中不免心下黯然,隐隐生出些歉疚来。让你回到北疆的。”

疏真缓缓说道,窗外雨势已弱,下了几天的雨将浅塘填满,几乎溢出,满天里蝉鸣也几乎消失不闻。

“你在京城,已然让他芒刺在背,若放虎归山,更是难以掌握。”

她顿了一顿,又道“扬言要走,这种姿态也是必要的,否则岂不是你真有阴谋,不日便在王城发动----谣言可畏啊!”

“就这么继续僵持着吗?”

朱闻显然料到她早有后着。

“接下来,便是你那位卫羽军师出力的时候了……北狄在你边疆打扰多时,也该为你卖些力气。”

疏真笑着调侃,朱闻冷不防瞥了一眼,却发现她指尖又有嫣红朱砂。

仍是如上次一般,隐约透着印章的残留篆形,却实在辨认不出是什么字。

“这是什么?”

第一百零三章指染

印章残痕洇出嫣红湿润,朱闻凝目一阵,一边问了出口,一边取过湿巾替她拭了指尖。

疏真目光幽闪,静坐不动,只任由他不由分说的擦净了朱砂----绢巾上深深浅浅的红痕,仿佛水波中乱藻浮沉,丝缕缠绕心头,最终归于一片宁静。

她抬头看时,黑瞳一片幽凉,朱闻只觉夏日的暑意在这一瞬点滴不剩----

“是我把玩私章所致。”

那样的目光,几乎要让人生出冷汗来,朱闻心下异样,却没有追问,只是笑道“怎会弄得满手都是?”

疏真默然,过了半晌,她才缓缓道“只是先前刻着玩的,没有印柄,仅以二指拈了,免不了留些颜迹。”

朱闻生于王侯贵胄之家,对印玺之类倒是知之甚清,无论多小多寒酸的印章,总也有个座柄,或是雕成麒麟、骏马等物,或是云纹、莲纹,最不济也有突把可握----没有印柄的私章,倒是闻所未闻。

仿佛感受到他怪异的目光,疏真微微一笑,眼中已是了无痕迹,“是我自己的小印,染些朱砂也不算什么,弄脏了手也是咎由自取。”

所谓权柄在手,快意天下,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意滛----即使是前朝的传国玉玺,也难逃式微时掷落在地的碎裂。

不雕座柄,是因为不想沉溺于虚妄的权欲之中,惟有两指小心翼翼的拈住,在宣纸上压出红印时,才能铭记决断的是如履薄冰,小心谨慎----任何决定都会染污双手,如染满鲜血一般的沉重、污秽。

气氛在这一刻有些僵凝了。朱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边疆地局势。虽然是我们刻意渲染。却也着实让人不安。”

他心中有如明镜一般。此次为了避开“勾结群臣”“众望所归”这两项诛心之罪。他先是与王后所有默契。让她在王驾跟前大肆诋毁自己。反让燮王安下心来减少猜疑;随后暗示卫羽在北疆刻意渲染紧张气氛。好似狄人下一刻就要大肆入侵。双管齐下。促使燮王是否能以大局为重。将他遣回北疆。

他若返回北疆。对燮王来说。也许是如虎添翼。也许。是放虎归山……

但目前地局势。却着实有些难以预料……他眯起眼。想起卫羽密信中所说。狄人诡异地骑兵调动。频繁地部族迁徙。以及王庭中种种传言。心中却是咯噔一沉----狄人难不成真要大肆进攻。将北疆大门打开?过他心头。他估测之下。却是越发狐疑难安。

“怎么了?”

疏真见他面色有异。正要追问。却听中庭一阵叫嚷啼哭声。诧异之下命人前去探视。回禀之时却道是众女侍与虹菱碰了个对面。两下里吵闹起来。差点动起了手。

虹菱这几日安分守己,伤势也逐渐好转,疏真便允了她在院中散步行走,今日她没有擅出惹事,那几个胆大的女侍倒是杀上门来了。

众女咄咄逼人,要她为查抄时损失的金银细软赔偿,虹菱虽是落魄,却也是嘴上不让人的,两下里争执起来,加上劝架的,煽风点火的,看热闹拉偏架的,越发闹个沸反盈天。

朱闻听见这些吵闹,面色一沉,正要发作,疏真却是心下剔透,一手便扯了他的袖子示意,一边吩咐道“请她们都进来吧。”

一阵杂乱脚步声,女侍们钗横鬓乱镰,倒是没见挂彩,虹菱的脸颊上却是被人胡乱挠了两道血痕,瞧着触目惊心。

疏真也不去理会她,只是径直看向众侍女,双目清幽有神,众女本为争一口气前来,如今见她端坐左侧,君侯一脸不耐,不由心下惴惴,七上八下起来。

“各位请起……”

淑真一派悠然,和颜悦色说道。“你们损失了多少金银。”

众女面面相觑----看昭训这意思,是要替妹妹赔偿了,主子贵人这般作派,却是让她们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好半天,终于有人开口,其余几人也都纷纷说出数字,疏真一一记下,正要命人取自己的体己银子来一一还了,却听有人脆生生道“俗话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昭训您这般息事宁人,是太过偏袒了吧?”

第一百零四章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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