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子(2/2)
幺娭毑以为适才说的话似乎不太妥帖,赶忙改口说:“耀民,恭喜你以后有酒喝呀!”
“同喜,同喜,幺娭毑,把您老人家呷亏哒!”
四岁的女儿桃子听见爹的声音,从东屋里跑出来,她扯住郑郎中的裤脚:“爹爹,姆妈生了一个妹妹!”
“乖崽,以后你要带妹妹一起玩噢!”
“嗯,我以后有伴玩啰!”
郑郎中牵着桃子走进屋里,幺娭毑洗完手也随着走了进来。
婆娘头上缠着厚厚的头巾躺在床上,因为虚脱,脸色有些发白。她微睁着眼睛,嘴角动了一下,没说话。
“桂芝,你现在感受如何?”郑郎中凑上前去,伸着脖子离婆娘尺把远,关切地问道。
婆娘轻轻所在了颔首,侧脸望了望躺在床里头被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猴样、皱纹巴巴小脸的嫩毛毛。
“还真是搭帮桃子呢,她喊我过来时,你婆娘的羊水都破了。”幺娭毑指着桃子说。桃子晓得幺奶奶在夸她,张开嘴巴笑。
郑郎中张罗着淘米煮饭。他将鼎锅挂到铁钩上,桃子就蹲在火塘边点燃了松毛柴。
幺娭毑在陪着桂芝细声细气地说话,郑郎中已往打了声招呼,就出去找网搭子捉鸡去了。
这是个昼短夜长的时节。吃完饭,天完全黑了下来。
幺娭毑喝了杯芝麻豆子茶,起身要回家去。郑郎中从柴堆里抽出一根干透了的松明,放在火塘里点燃,要送幺娭毑,并趁势将一块钱塞在幺娭毑的手里。
“不要,不要嘞!”幺娭毑起劲推辞,顺手将钱放在饭桌上。
郑郎中赶忙又将钱塞进幺娭毑棉袄兜里:“幺娭毑莫嫌少,这是喜钱,您老一定要收下!”
桃子也在一旁帮腔:“幺奶奶,这是喜钱,这是喜钱!”
幺娭毑收起了钱,一口一个欠盛情思。
送到禾场边,幺娭毑接过郑郎中手里燃着的松明,说:“耀民,莫送哒,我自个回去,事的。”
郑郎中再声致谢后,回屋闩上大门。放在婆娘床边椅子上的一碗鸡汤照旧原模原样。
“鸡汤冷了吧?我再去添点热的。”郑郎中端起凉了的那碗鸡汤,到灶屋里重新盛了一碗端了过来。
“桂芝,坐起来喝点汤。”郑郎中边说边伸出右手抱住婆娘的腰,扶起斜靠在枕头上。
桂芝望着丈夫,眼睛里透出一丝愧疚,“她爹,又生了一个稗子。”
“生个稗子就生个稗子呀,正好她们俩姊妹有个伴呢。”见桃子站在边上,郑郎中把嘴巴凑到婆娘的耳边,嘻笑地说:“我们还年轻呢,有的是时间,还怕做不出一个崽来?”
婆娘朝他挤了一下眼睛,张启齿喝了一勺送到嘴边的鸡汤。
“姆妈,我今晚呷了一大碗饭,还呷了许多几何黄花菜呢!”
桂芝伸脱手招呼桃子:“乖崽,坐到姆妈床边上来!”
桂芝让郑郎中夹碗里的鸡腿给桃子吃,桃子摇摇头:“给妹妹呷吧!”
郑郎中和桂芝都笑了,“妹妹睡着哒,再则妹妹还长牙齿,咬不烂呢!”
桃子伸脱手,抓住鸡腿撕咬起来。黄生生的油从小嘴角流出来,滴在床边的踏脚板上。
“她爹,给细妹伢取个名字吧?”喝完碗里最后一勺鸡汤,婆娘说。
郑郎中突然想起竹篓里和泥包着的那蔸香气四溢的兰草花,脱口而出:“叫兰子吧!”说完就摸黑将那蔸兰草花栽在屋旁自家的菜园边。
回到屋里,他从书案上拿起毛笔,沾着口水在砚池边收了收笔锋,在一张长条红纸上写着:郑兰子,生于民国十六年四月二十二日(丁卯年三月二十一日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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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如兰草花的女子,却像野草那般的生在世,直至枯萎。她有爱,但不敢去爱,她有恨,却不知道恨谁。她守着一份贞洁和纯情,祈求下一辈子再酿成一个女人,去赔偿给谁人深爱的男子……
作者以散文的流通笔调,勾勒了一幅湘北山区浓郁的民俗画,泛起出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和社会生活场景。语言诙谐诙谐,故事性、可读性强,有条理感和现场感,思想性强。是一部剖解人性、反省历史、批判生活、召唤真善美的“正能量”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