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节(1/2)
木匠继茂的家在祠堂斜扑面的山坡边,中距离了几块田。坐东朝西、呈“一”字形的三间青砖瓦房背靠着山丘,左面紧贴着的是供族里人共用的碾米房和榨油房。他现在不外出做木匠活了,他婆娘生下细伢崽的第二年,得了一场怪病,请了许多郎中看过,吃了许多药,最后落下背脊弯曲、靠撑两把椅子才气挪动的偏差。他在照顾婆娘和细伢崽的同时,兼顾看守、维护碾米房和榨油房。通常碾米榨油的人在完工后送他半升米或几两油,作为对他的酬劳。
年前,兰子追随兆明来碾米,看到了前来开锁的继茂,她其时忙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兰子,你还认得我不?”继茂先给兰子打招呼。
“噢,是继茂哥啊,记得呢!”兰子稳住神,对兆明说:“我姐姐的妆奁是继茂年迈做的呢。”
“我屋里的家具也是继茂哥做的。”兆明说。
“我说过要帮兰子做家具的,失言吧?”继茂转头望着兰子笑着。
兰子突然以为脸上有些发烫。
继茂把自家的一头牛牵进碾米房,将木枷套在牛肩上。他见兆明笨手笨脚的样子,自己坐在木枷上,吆喝着牛匀速地拉着两个庞大的石盘在石槽里转动。兆明与他说着话,兰子走出碾米房,情不自禁地进到继茂的屋里。
火塘里没火,兰子轻轻推开内里房门,望见继茂的婆娘脸朝外,盘睡在被窝里。
“你是嫂子吧?”兰子这回先打了招呼。
“啊啊,你是兰子吧?兆明真有福气,找哒这么标致的妹子!快坐呀!”继茂婆娘听到了适才外面的对话。
“好呢,嫂子,你细伢崽呢?”兰子拿了把椅子坐在床边问。
“还不是出去同一帮小花招玩去哒。”
兰子问起她的病,问起她那叫忠铭的伢崽,可她最想知道的,是继茂这些年生活的点滴。
兰子告辞出门时,心里酸酸的。
一天上午,兰子从玉梅婶子家拿了一把辣椒秧苗出来,迎面碰上继茂。
“继茂哥,你这是到哪去?”
“忠伢崽发高烧,我去请郎中呢!”
“我去看看!”
继茂没反映过来,怔怔地望着兰子。
“走啊!”兰子三步并着两步,将手中的辣椒秧丢在自己禾场边的泥潭里,随着继茂来到他家里。
三岁多的忠伢崽躺在床上,他微睁着眼睛,张开嘴巴出气,小酡颜红的。兰子用手背试了一下他的额头,热得烫手。
“继茂哥,你快去挖一截桑树根来!”
继茂拖把锄头出了门。
兰子用劲掐忠伢崽头上和手臂上几个穴位,又对头部举行了推拿。继茂婆娘歪靠在床头望着,样子像在哭。
“嫂子,你莫急,忠伢崽事的。”
继茂挖了几根桑树根进屋,兰子接过来,将桑树根的皮剥开,在屋外沟边找了块瓷片刮去外面的一层粗皮。
兰子要继茂舀来一盆清水,她将洗净的桑树皮交给继茂:“你用它煎水给忠伢崽喝,一天喝三次,会退烧的。”
继茂谢谢所在着头。
村子里迅速传遍了对兰子的赞誉声,她不光和善、孝顺、做得一手好针线,人也长得悦目,照旧个能给人治病的女郎中。也有嫉妒的:“兆明这狗日的祖坟上开裂冒青烟哒,讨了这么好的一个婆娘!”
骂人的话自然传不到莲娭毑一家人的耳朵里。榜爹抽着旱烟叶子对莲娭毑说:“我们以后要对兰子好点,她简直是个好媳妇呢!”
“你这个老不死的,我哪么对她欠好啊?”莲娭毑起了高腔。
榜爹呛了一口烟,把眼泪水都快呛出来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我,我又说此外。”
莲娭毑也以为自己适才说话的口吻重了点,她放松绷紧的脸,与老倌子打起荤来:“你这老不死的,只怕是想做‘扒灰’老倌吧?”
“你这是说的么哩卵话!”榜爹这回生气了。
兆明心里乐滋滋的,他在外面洋洋自得,回到屋里对兰子却很顺从。与其说是他很喜欢兰子,倒不如说是他对兰子有些敬畏。
天还没黑,兰子付托兆明砍来一捆新鲜艾蒿,拖到祠堂地坪,用稻草或干柴点燃,用艾蒿烟将蚊虫熏走,好让大伙纳凉时少些蚊虫叮咬。
等各家各户吃完晚饭,收拾完毕,大多是差不多的时间,老老小少陆陆续续齐集在地坪里。这是村子里最热闹的时候,小花招相互追逐戏耍,大人们或是围坐或是挤成一堆,扯神论鬼,谈天说地,家长里短。有床上笑话、野外偷荤、相互调逗的,也有探讨当前时事,流传耳食之闻的。兰子一般不作声,只听着。她注意到继茂从没见来地坪里歇过凉,他那屋里也是一片漆黑。
“喂,兆明,我们回屋吧!”兰子说。
故事正处在**部门,兆明有点不舍,他装着没听见。
兰子站起身,摇了一下兆明的椅子:“你不走,我先走哒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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