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节（2/2）

兆明无奈地起身，他怕在众人眼前失体面，居心放高声音说：“好，那我先送你回屋！”

身后是一片对兆明的讥笑，兰子没有听清他们详细说的什么，她心里感应一丝空虚与寞落。

兰子的肚子像搁在火塘边烤着的糍粑，越来越鼓了。玉梅婶子找来自己穿的大腰叉口裤给兰子，并告诉兰子要注意的事情。兰子也将心里的一些话对玉梅婶子说，把她看成外家的人。

兰子良久没让兆明近身了，她看得出兆明情绪有些急躁，她明确，不去盘算。

才立秋，天就显凉了。虽说尚有雾蒙蒙的太阳发出些微光，人却丝毫感受不到温暖。兰子收起晾晒在竹杆上准备给细毛毛用的尿片，拿到灶屋里，搭在椅子靠背上用柴火烤干。

鼎锅刚挂上铁钩，莲娭毑把火烧了起来。

“兰子，莫站着，毛毛应该快生哒吧？”莲娭毑关切地问。

兰子一手托着肚子，逐步坐在椅子上。她感受小毛毛此时正在肚子里拳打脚踢。

“我也搞不太清楚，可能快哒吧。”兰子脸上掠过一丝将要做母亲的幸福感，说：“姆妈，我想洗个澡。”

“好，等兆明回来用大锅烧一锅水，天气凉，千万莫冻着。”

榜爹和兆明上山砍柴回来，一进屋，莲娭毑连忙付托兆明挑了一挑水倒在大铁锅里，榜爹资助烧水。

兰子在柜子里拿换洗衣服时，发现楠木首饰盒里少了五块银元。她拿出玉镯戴在左手腕上，听说玉可以驱邪气、能保平安呢。

兆明提着热水和洗澡盆进来，兰子没有问银元的事。哪怕是他赌掉了，但究竟是自己的男子花的。

洗完澡，兰子感受心里闷得慌，肚子也有些胀痛。她招呼兆明倒掉洗澡水，一小我私家爬到床上。

兆明喊兰子用饭，兰子说不想吃。

莲娭毑跑过来，坐在兰子床边：“兰子，是不是要生哒？”

“只怕是的，我现在肚子好痛。”兰子说这话时，眼睛里流露出忙乱不安的神色。

“榜爹！榜爹！你快去接冬娭毑来！”莲娭毑朝外面喊。

榜爹应声出门。

“姆妈，我想喊玉梅婶子来！”

莲娭毑朝站在床边的兆明撸撸嘴：“快去呀，喊你玉梅婶子来！”

玉梅婶子赶来时，兰子脸上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兰子，莫怕呀，女人生伢崽都是这样的。”玉梅婶子一边慰藉兰子，一边接过兆明递来的热手巾给兰子擦汗。兰子见到玉梅婶子，心里踏实了许多。

玉梅婶子付托兆明去烧开水。她与莲娭毑将兰子裤子脱下，找失事先准备的黄草纸，垫在她的身子下面。

兰子用牙咬住被角，痛得脑壳往双方摇摆。接生的冬娭毑她还没来，莲娭毑急得开骂了：“这个死老鬼，胯里夹哒秤砣啊，走路这么慢，还把人接来！”

“莲娭毑，你莫骂哒，天黑，路也有那么远，应该快来哒。”玉梅婶子牢牢地捏住兰子的手，转头劝莲娭毑。

看到兰子大口大口地出气，玉梅婶子察觉情况不妙。她揭开被子，发现已经破了羊水。玉梅婶子也紧张得满脸淌汗。

正在这时，榜爹把冬娭毑领进了门。

一双小脚的冬娭毑“咚咚”地走到床前，玉梅婶子和莲娭毑赶忙让开。

“冬娭毑，我媳妇羊水都破哒！”莲娭毑似乎看到了救星。

六十多岁的冬娭毑手脚很麻利。她解开自己颈下衣襟的布扣，喘着粗气说：“快倒盆热水来！”

兆明跑去端来一盆热水，冬娭毑迅速洗净双手，用手巾顺便擦了一把脸：“再去换一盆！”

玉梅婶子将端热水进来的兆明“赶”出屋子，闩好门。

屋子里只有冬娭毑在高声说话，听不到兰子的声音。榜爹和兆明父子俩心里慌慌的。他们在堂屋里往返地转着圈，眼光偶然相遇又迅速避开。同样焦虑的心情夹杂着相互差异的感受，他们找不到一句可以相同的话语，活像是一对困在狭小笼子里的公鸡。

突然，一声“哇～”细毛毛的哭声让堂屋里转圈的男子同时愣住了脚。

房门被轻轻打开，莲娭毑从内里闪了出来，迎面撞上榜爹。

“是个带把的，是个带把的！”莲娭毑手舞足蹈地告诉榜爹和兆明。

莲娭毑到灶屋里给兰子和接生婆准备吃的，榜爹找出一挂鞭炮在禾场上“噼哩叭啦”放了起来。

兆明如饥似渴地进屋去看兰子和刚生下的嫩毛毛。他以为自己照旧模模糊糊的，怎么一下子就做“爹”了？

玉梅婶子陪着冬娭毑到灶屋里洗手脸，冬娭毑对她和莲娭毑说：“莲娭毑这二媳妇不哼不叫，还真霸得蛮呢！”

“是呢，真的看不出！”玉梅婶子赞同着。她打心眼里佩服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