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2/2）

风里含混着湿气，吹在脸上依然是冷飕飕的。榜爹这几天风湿病又犯了，双腿枢纽酸痛，他付托兆明早点挑担稻谷去碾米房碾米。快过年了，那里总要比平时忙些。

兆明推脱说自己不会套牛赶碾子，每次总是求继茂哥资助，欠盛情思。榜爹差点没将烟杆敲到他的头上：“你还不如猪脑壳，看也看会哒唦！我死哒你就呷一世的谷呀?”当着媳妇的面和孙女的面，榜爹没有骂出太难听的话。

莲娭毑自从兆明那次进城赌钱输掉兰子那根金条后，也反思自己以前确实是娇惯了兆明。虽然说娘疼满崽，也应该是疼在心里，所以榜爹骂兆明时，她没为他帮腔。

“姆妈，我想拿块肉给继茂哥他伢子呷，你看行不？”兰子说。

“好呢，好呢，你自己去选一块好点的肉。继茂这伢子也作孽，屋里屋外全靠他一小我私家张罗，唉！”莲娭毑连忙同意。

莲娭毑又拿兰子与香秀比，都是儿媳妇，手板手背都是肉，应该是没有亲疏厚薄的。兰子不光勤快醒目，而且灵巧懂事，待人也恳切诚意。可那像香秀，抠了屁眼吮指甲，小器得要死，做人也差劲，心里长着倒勾勾。虽说是当家的婆婆，可她从心里服了兰子，兰子说什么，她总乐意赞同。

兰子从腌制腊肉的大瓦缸里选了块肥瘦匀称的猪肉。提在手上，估摸有五、六斤重。扎着小辫子的静儿不乐意和奶奶呆在家里，吵着也要随着姆妈去碾米房。

兆明挑着稻谷朝前走了，兰子一手提着刚腌制的猪肉，一手牵着静儿。走到半路上，她突然以为不太自在，似乎怕别人望见似的。

来到继茂家门前，兰子顾不上牵静儿上台阶，自己抢先一步跨进屋。铭伢崽正在火塘边烧火烤，望见兰子进来，站起来朝里屋喊：“姆妈，兰子婶子来哒！”

兰子将肉挂在房梁上吊着的木勾上，问铭伢崽：“你姆妈还起床啊？”说着走进里屋。

继茂婆娘在床上欠欠身子：“兰子妹子来哒！”铭伢崽跟在后面说：“兰子婶子拿了一块肉来哒！”

“这哪么盛情思呢！”继茂婆娘拍拍床沿，示意要兰子坐。

“唉，兰子啊，是我拖累了继茂，继茂真是个好人呢！”继茂婆娘那消瘦的脸上充满了愁容。

兰子听到这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静默片晌，说：“嫂子，你找到继茂哥是你的福气呢，你莫想得太多哒！”

说完，兰子又以为这话中有那里不妥。说要她莫想太多，倒是自己想得多了。

她们又把话题扯到细伢子身上。

忠铭今年十岁了，在下塘村里念了两年私塾。他牵着静儿来到碾米房门口，望见爹爹和兆明叔坐在被牛拉动的木叉板上，牵着牛绳用麻鞭吆喝着转圈呢！

静儿看到了自己的爹爹，她挣脱忠铭的手，摇摇晃晃往里走。兆明跳下来，把她也抱起放在转动的木叉板上坐着，乐得静儿“咯咯”地笑。

碾完米，兆明抱着静儿出来。兰子往继茂的撮箕里多斛了两升米，继茂不愿要，被兰子狠狠地瞪了一眼：“铭伢崽正在长身体呢！”

继茂红着脸，没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