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观音（1/2）

赵元红通过争斗让乔春兰明确了苗丰的归属，但这场变故引发的一系列效果让她和苗丰都始料未及。

首先是乔书记因为赵元红打了她而拒付工程款，并私下找人传话，若是赵元红放弃苗丰，就可以拿到钱，各人以后相安无事。随后赵元红赶到艺术馆要一把火烧了东山墙，苗丰拦住了赵元红，带着赵元红去找乔春兰说理，并当着许多人的面高声指责乔书记不应干预干与自己和赵元红的关系，更不应拖欠工程款。接着乔春兰将欠款全部付清，却向公安部门报了案，当日，民警将苗丰带走，原由为苗丰“强奸未遂”，在审讯历程中民警们发现案件疑点重重且缺乏证据，第二天同意苗丰取保候审……

民警问苗丰：“老兄，这些年你就没消停过，你这是怎么了？”

苗丰说：“我他妈就是这命了。”

盐川艺术馆东山墙的二十米画廊上，苗丰只画上了一个悬棺的草图，画廊便在这个桃色事件中夭折。与此同时，“鸳鸯茶”因涉嫌收留妇女卖淫被公安机关责令停业，接受视察。

“鸳鸯茶”被查是因为有人举报，据民警说是街坊邻人给派出所打的电话，但何乾江他们并不相信。伍大顺掐指算算说是这种谋划方式已经有泰半年时间了，门口站着“野鸡”的生意在鸳鸯街并不止“鸳鸯茶”一家，街坊邻人们早就见责不怪了，况且“鸳鸯茶”并没打扰街坊邻人。何乾江让伍大顺普查一下服务员中有没有近期冒犯过人、和别人结仇的，被苗丰给拦住了。

“查到了有什么用？你还想报仇雪恨啊？”苗丰问。

“我想弄个明确。”何乾江说。

“你能弄明确什么？现在什么事情能一弄就明确？”苗丰说。

“那就这么停业了？”何乾江问。

“老老实实听人家的部署，要几多罚款我们交几多罚款，包间的灯光恢回复样，把门都卸下来，换上半截的门帘。”苗丰说。

“那以后……”何乾江犹豫。

“以后别整这些花活，把站门口的‘野鸡’都给我赶走，我们这里就看影戏卖茶。影碟机，大屏幕，好吃好喝好休闲，这条件在盐川尚有几家？这么好的条件你们不宣传倒霉用，偏要把我这‘鸳鸯茶’开成鸡窝，脑子里有虫子？你们好好算算我们是赔是赚？屋子是我们自己的，拿影碟来一边品茗一边看的人一直没断过，就算每人消费十块八块的，能赔吗？我卖一幅画就够你们全年人为的，你们他妈的要那么多钱干吗？”苗丰终于生机了。

1997年12月12日黄昏，何乾江和伍大顺再次被派出所叫去相识情况，苗丰让何乾江带去了五千块钱备用。那天电视里正在播报关于金星的新闻，说是“今日金星的亮度到达极大值，白昼也能看到”，苗丰送走了何乾江和伍大顺，便站在鸳鸯街上看星星，他不识天象，找不到金星，却仰着脖子对着夜空发呆——他记得自己只在小时候对天空有过兴趣，从到盐川后似乎就没仔细看过星星，这一仰望，他突然以为，上面所有的“生命”都那么快乐，唯独在地上的自己折腾出许多伤感。一阵凉风吹过，苗丰有了尿意，他走进街边的茅厕，放出一泡热尿，又突然以为自己的尿比从先有了许多变化，不再清澈，不再寡淡，污浊得像含了重金属，弥漫着难耐的臊气……从星星到尿，两个绝不相干的事情加重了苗丰的郁闷。

回到“鸳鸯茶”，苗丰百无聊赖，走进自己的画室，看了看满是灰尘的画板和散乱的画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开始翻阅白昼买来的《民法》、《刑法》、《刑事诉讼法》——他不知道怎么应对乔春兰控诉自己的“强奸未遂”。

1997年12月13日八点三十分，苗丰到县文化局找到了刘书记。刘书记上下审察了苗丰，指指沙发叫他坐下。苗丰见刘书记心情严肃，只拿出了香烟，没敢点燃。刘书记让苗丰先说说，他的语调、眼神都是让苗丰“从实招来”的样子。

“您叫我说什么呢？”苗丰手里转着香烟。

“你竟然不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什么？”刘书记转着手里的铅笔。

“您别动气。”苗丰把香烟放回烟盒。

“我不动气，我只想知道你的态度，幸亏全局发个通报。”刘书记把铅笔放在了稿纸上。

“刘书记我没犯罪。”苗丰面如夜水。

“强奸未遂，没犯罪？”刘书记有些受惊。

“是她强奸我未遂，她是反咬一口。事实就是事实，我没须要说假话，背个黑锅过日子。我坚持所有的事实，虽然公安局的人说赵元红的证据不能算证据，因为她和我是恋爱关系，但乔春兰诬陷我，也同样没什么证据。”苗丰昏暗一笑。

“我以为，证据是最要害的工具。”苗丰增补说。

苗丰把来龙去脉讲给刘书记听，从认识乔春兰开始，一直讲到发生强奸事件的那天晚上。刚开始苗丰讲得很羁绊，到厥后却越讲越从容。

刘书记清静地听着，没有心情，他一时摸不清乔副局长的女儿为什么把这种事情闹大，不知道怎么写这个通报，不知道该不应写这个通报。

“鸳鸯茶”的停业让何乾江和伍大顺以为很对不起苗丰，为重新开业的事跑得殷勤，但虽然向有关部门划分交了罚款，获得的回复仍然是要停业一个月才气“放行”。苗丰部署各人干一些事情：革新包间的门和灯，处置惩罚年头换设备淘汰下来的录像机和一些小尺寸的电视机，筹谋制作一个新的广告牌，突出休闲特点，淡化录像厅看法。而苗丰自己打不起精神做事，上海的画商向他求画，他告诉人家得等到1998年。他白昼看影碟，晚上和赵元红约会，再就是去田野看看苗营和巴巴老爹。“强奸未遂”的事公安局方面没有任何结论，文化局的通报也迟迟没见，苗丰很不踏实。

“鸳鸯茶”空空荡荡，苗丰给几个服务员放了假，自己坐在包间里，打开vcd，放大音响，看一堆影戏碟片。他看了施瓦辛格的《圣诞老豆》，却挣脱不了对《终结者》里机械人的印象，看了《贝隆夫人》，又被蹩脚的中文字母搞得昏头胀脑，香港的《偷情男女》又是一个无聊的故事，《蛊惑仔》出到第四集了，《黄飞鸿》又拍了《西域雄狮》，《赌神》拍了续集又拍出个前传，王家卫讲了个失常的故事《春景乍泄》……只有陈果的《香港制造》让苗丰找到了感受，这部情节不离奇，演员没名气的平庸影戏，使苗丰感受到了青春的惨烈与力度，富贵的都市在镜头里酿成了一堆垃圾，挣扎在贫困、肮脏与世俗中的边缘人吃力地过着青春岁月。苗丰记得影戏中阿屏妈妈对中秋说的话：“你惨了，尚有漫漫长路要走”，苗丰似乎体会到一种绝望，一种如影相随的挣扎。

“你怎么喜欢看这种片子？”何乾江问。

“这片子我能找到感受。”苗丰说。

“一点也不精彩。”何乾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