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2/2)
他不喜欢吸烟,但某些时候也会抽上一支。认识他这么多年来,她只见他吸过频频烟,通常都是轻描淡写地吸几口就丢去地上碾灭,再抽下一支。
她动了动脖子,这才发现脖子上不知道何时套了个u形枕。她拿掉枕头,坐直身子,他恰巧转身拿车盖上的烟,深沉的眼神来不及掩饰,直直撞进她眼底。
片晌后,他打开车门问:“醒了?”
她还带着点刚睡醒的腔调:“这是哪儿?来这里干吗?”
“我也不知道是哪儿,刚送完他,开车途经这儿,就停一会儿。”
孙菀没有接话,开门下车,走进废墟里。
在北京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找到这么一处长满野草花的残垣断壁,却又未见被命名圆明园,委实是个稀罕事儿。
孙菀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一片狗尾巴草里仰望西天。夕阳将坠未坠地沉在一片雾霾里,透过都市上空的灰尘看那酡红霞光,似乎又成了抽象的紫色。远处的都市陷在这样奇妙的光线里,只露出一点点高楼的尖。疲于在这座都市里奔命,偶然能站在这种抽身事外的角度看看它,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两人很有默契地保持着默然沉静,一并与夕阳坚持,直到暮色四合,孙菀才返身回了车里。
卓临城紧随着她上了车,发动车子,掉转车头往路面上驶去。
*
车开抵家四周时,天已经黑透,卓临城体恤孙菀,提议在外面用饭,孙菀一贯的悉听尊便,卓临城便就近挑了一家西餐厅。
因周五的关系,这家高端西餐厅竟也门庭若市。服务生彬彬有礼地将他二人往里引,可是眼风里或多或少透露了些对孙菀衣着的疑义。
因满心的不自得,孙菀要了瓶洋酒后,将菜单推给卓临城,她单手抵着额头,闷闷望向楼下的火树银花。
不久,服务生端来头盘——四只对虾,并为孙菀斟好酒。
她看了眼高脚杯里的暖色液体,端起来一饮而尽,酷寒的液体滑过她的咽喉一路往下燃烧。她呛得咳了几声,连带着眼圈开始泛红。
见她伸手去抓酒瓶,卓临城放下刀叉,按住她的手,将去了壳的虾放进她的餐盘里,又为她舀了一碗奶油芦笋汤。
孙菀并不承他的情,生硬地拽过酒瓶,又为自己斟了满满一大杯。
不远处,一位着香槟色长裙的玉人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她扑面的男士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来。孙菀依然不管掉臂地端起羽觞,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在这种场所里,卓临城未便与她起争执,索性不再管她,认真用起餐来。
胃里翻腾的酒精烧得她面色酡红,透亮的眼里闪出些泪光来,她用手背掩住嘴,轻轻抽噎了一下,又要给自己斟酒。
就在这时,一直慢条斯理吃着工具的卓临城突然停了下来,将刀叉扣在了餐桌上,眼光严厉地盯着她。
周遭的气氛骤然冷了下去,似乎连刀叉匙上柔和的反光都在瞬间化为了耀眼的冷光。
孙菀被吓得颤了一下,憋着一股气含泪瞪着他,下巴微微抽搐着,却不敢再坚持给自己斟酒。坚持了好一阵,一行眼泪终于忍不住从她眼里落了下来。她推开椅子,快步往洗手间的偏向跑去,她无视侍应生惊诧的眼光,推开门,将自己关了进去,蹲在门边失声恸哭起来。
直哭到精疲力竭,眼眶干枯,她才徐徐靠着门站起来,开门走到洗手台前,鞠一捧清水将脸上的泪痕洗净拭干,神色岑寂地往外间走去。
卓临城一个坐在偌大的餐桌前,神色零落地望着窗外。
她笔直地在餐桌前坐下,见餐盘里的牛排已经被他切成整齐齐整的小块,僵僵地拿起叉子,一块块往嘴里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