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1/2）

进大三谁人暑假，孙菀整天缩在家里看乌烟瘴气的港式无厘头喜剧，看得险些吐出来，又更换成好莱坞的青春恋爱片。看影戏的间隙，她一边啃薯片、巧克力一边笑得满眼泪水。

侦察兵一般精明的黎美静看出了些眉目，旁敲侧击地问了她频频，虽没有获得准确回复，但心里也有了个底。约莫是不放心她，那段时间，黎美静不再出去玩牌，晚上一收工回来就抱着之前托孙菀买的条记本电脑看股票。看股票的间隙，她不是找孙菀问东问西，就是居心和她斗几句嘴。

凭证以往，孙菀非和她火拼起来不行。可是这一两年来履历的磨砺，让她生长为一个知好歹的人，她明确黎美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关爱她、排遣她。

因着相互的明确、容忍，整个七月里，她们母女俩破天荒的没有犯一次口角。

八月初，黎美静接了街坊一个流水席，没日没夜地忙着采购、拾掇食材，孙菀看在眼里，欠好再缩在家里做闲人，得空就去店里帮黎美静打下手。好不容易帮黎美静把谁人酒席做完，闲下来的黎美静不知怎么生出了一个愿心——把店子传给孙菀。因故，她非逼着孙菀跟她学做大菜。

孙菀以为她得寸进尺，就地就黑了脸。黎美静似乎完全不以为让一双本应“剖新橙”的素手去杀**斩鱼有什么不妥，连珠炮似的说：“你别看不起我这个店子，你a大高材生又怎么样，结业后还不是一个穷打工？我教你个乖，宁愿睡地板，也要当老板。我为你想得这么周全，你还不……”

她话还没说完，电视机里正在放的古装片里很应景儿地来了一句“谢主隆恩”。

黎美静指了指电视：“听见了没？学着点！”

孙菀啼笑皆非。

孙菀的细胳膊终究没有拧过黎美静的胖大腿，被迫下了厨房。

在厨房里待久了、看多了，孙菀徐徐对黎美静有了一点新的认识，例如说，她虽然市侩，可是做起菜来，行动凌厉而舒展，态度严谨细致，颇让人肃然起敬；她虽然粗俗，可是无论多庞大的菜式到她手上，都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行云流水地弄齐全，看上去又添了几分大师风范。

一个星期后，孙菀从纯看客开始上手。很快，她就从做菜里找到了兴趣，没事儿就在厨房里一门心思地琢磨怎么用差异的食材、作料调出新的口胃。她舍得花几个小时将河虾仁儿掏出来切细，捏成丸子放进藕片孔里上火蒸烂，也舍得花一天守着一锅佛跳墙。守汤的时候，她就在汤水细微的翻腾声里追忆过往，想着想着，那些梗在她心头的恨意、委屈、痛苦，以及不甘就像是被锅里的热汤泡软了，煮化了，熬没了。

她想，她和萧寻虽然竣事了，可是她的恋爱还没有竣事。她依然爱萧寻，只是那种爱不再焦灼炙热，而是变得清静绵长。她不知道她对他的爱会一连多久，但一定会是良久、良久。

帮黎美静摒挡完谁人流水席，已经是八月中旬，燥热的伏天业已收了尾。

半个多月烟熏火燎下来，孙菀原本丰满的双颊急速地清减了下去，瓷般细白的皮肤亦酿成了略透着憔悴的象牙色。因为瘦，她原本柔雅平和的五官便凸显了出来，遗传自父亲的深刻眉骨、高挑鼻梁，再加上那双微凹杏核眼，使得她的脸上有了一种至坚至柔的西域风情。

因着这清减，孙菀似乎眨眼间生出了些成熟女人的韵味。

孙菀举着自己瘦了一圈的手腕跟黎美静闹歇工，黎美静翻了个白眼说：“矫情什么？大女人长开了就这样，跟你十六七岁时抽条是一个理儿。”

孙菀以为跟黎美静这种人没什么可说的，直接撂了挑子，如往日般缩在家里一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啃起考研书来。

黎美静悄悄视察了她几天，见她果真是重新振作了，也就故态复萌，杀回了股海赌桌。

这天午后，孙菀做完一套政治真题，百无聊赖地趴在书上，望着窗外那株赤槐的浓荫，听着远处的蝉鸣发呆。就在她神思渺远，欲会周公的时候，客厅门“啪”地被推开了。

风风火火的黎美静撩开孙菀卧室门口的帘子叫道：“别看了，赶忙起来帮我做事！”

孙菀纹丝不动地趴着，眼珠转向她：“干吗？”

“六点钟我请了人来家里用饭，我打牌忘了点儿，自己一小我私家做不下来了。”

孙菀有点儿纳闷：“你请了什么人？”

自有影象以来，孙菀从没见过黎美静请过人用饭，越发没见过她把人往家里请。

黎美静柳眉一竖：“让你做点事儿，怎么那么多话？去，把厨房那条鱼剖了。”

孙菀只好起身，绕过她往厨房走去。

“慢点。你照旧别弄鱼了，味儿大，把香菇先发了，小菜都洗好折好。”黎美静一边随着她往厨房走，一边忙着下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