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在望（1/2）

后宫争斗向来理不出个头绪来，再加上曹皇后一贯的恶毒作风，季摇光虽不大待见远目翠杉，却也一直很怀疑这是曹皇后移祸他人一石二鸟的效果。

永生道：“她不是主谋，是从犯。我中了那邪香之后，便有了意识，模糊看到她站在曹皇后身畔。似乎是她父亲落到了曹皇后一派手中，曹皇后以此要挟，让她给我下了毒。”

季摇光摸着下巴：“这个曹皇后，和谢同辉还真配，都该千刀万剐。”

永生笑道：“所以，这次苗疆之祸，一定要制止，绝了西越那帮人入侵中原的企图，保管他们比死还难受。”

季摇光拍拍他：“别这样，你娘郁慧妃，你姐姐谢木兰，总照旧——”

永生抓住姐姐的手，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我娘早就在枇杷树上自尽了，爹也在塞外病殁，至于姐姐，不就在眼前么，除了你，再没有别人啦。”

季摇光欲言又止。

永生头一歪，笑容有几分邪气：“照旧说，姐姐想我回西越去，和谢木兰、远目和加等人拼个头破血流去争那储君之位？”

季摇光被弟弟那单纯脸上露出的邪魅笑容震住了，抽着嘴角道：“呃，那倒也不是。”她虽然想过弟弟或许可以认一认亲娘，却还从未有过把弟弟送进西越皇宫的念头。

究竟，西越皇宫，那就是个渣滓洞啊！一个大渣周围围绕着各色小渣，顺带繁衍出几个小小渣——谢同辉虽然明面上只有一个三岁的儿子，但那几个活蹦乱跳的公主，即便比不了谢木兰，也差不远，都不是省油的灯。

永生笑道：“那不就好了，横竖他们都当我死了，我又何须当他们在世？”

季摇光沉吟道：“郁慧妃她，当年把你交给爷爷，也是不得已，那时候你留在西越皇宫，必死无疑，她也是为求一线生机，才将你送给爷爷。若真是狠了心舍弃你，大可……嗯，总之，普天之下为人母者，没有不疼儿的。苍苍，你也别太责怪她。”

渣滓洞！渣滓洞！渣滓洞……季摇光默念一百遍。

永生想了想，道：“好，我可以不责怪她——”

季摇光摸了摸他的头顶。

“我可以无视她。”

……

季摇光决议换个话题：“你脱离偃城，郁怎么会同意的？”

永生笑道：“他差异意啊。”

季摇光瞪大眼睛：“我以为，以你的身手，想从几万雄师的驻地溜出来，照旧很有难度的。”

永生眨眨眼：“嗯嗯，要不我也不会找春秋资助。”

季摇光眉毛一挑：“所以，在小天子看来，你是突然失踪的？”

永生又眨眨眼：“这取决于春秋有没有告诉他真相。”

季摇光无奈地叹口吻：“好吧，你脱离的时候，偃城的情形如何？”

永生道：“欠好，也不坏。我五月十八那天走的，其时谢木兰还未离去，应该是正等着小天子拿我去跟她做生意业务。”

季摇光沉吟道：“今天是五月二十五，过了七天，也不知偃城现在如何了。”

永生笑道：“战时瞬息万变，猜也猜不着，姐姐若想知道，我们可以沿路探询一下。”

季摇光琢磨道：“如今云贵混战，与湘西之间唯有偃城这个关口，西越要想问鼎中原，就一定得先拿下偃城。谢木兰若和小天子谈不拢，西越埋在棋仙关的军力势必如猛虎出笼。不外，从棋仙关到偃城，不眠不休快马也要七八日，再算上你的威慑力和谢木兰向棋仙关传信需要的时间，嗯，我们应该来得及赶已往。”

永生扭头盯着姐姐，肃然道：“姐姐，你为何对郁这般经心起劲？如果只是为了换取季氏暗线转明的时机，我牵制谢木兰，你除金蛇蛊，这些也够了吧？”

季摇光拉着马缰的手顿了一下，腾出只手将弟弟的小脑壳调转已往：“小心酿成歪脖子。”

永生扁扁嘴：“王顾左右而言他。”

季摇光笑道：“你就当我是为了天下太平，为了黎民安乐吧。”

永生痛苦地捂住腮帮子：“咦，后槽牙好酸嗳，竟然拿这种话搪塞我。”

季摇光按住弟弟毛茸茸的小脑壳蹂躏一番：“你呀，叫我说你什么好。”

永生笑道：“说实话好。”

季摇光默然沉静了会儿，轻声说：“我最初学武的时候，爷爷对我说过，‘武者，止戈也’。爷爷虽是兵家，却并不喜欢接触，即便万不得已兴兵，也是为了换取一方安宁。我兴许是受他的影响太深，所以骨子里见不得战乱，尤其是帝王博弈引发的战乱。”

永生点颔首：“当年定康帝命爷爷征讨苗疆，爷爷那般拼命地从中斡旋，可恨虽然最终免去了战事，他却因为种种变故落得一身伤病。仅这一点，远目翠杉就不行饶恕，灭了南山谷也不足惜。”

季摇光嘴角一勾，道：“一个及格的兵家，绝不能将私人恩怨作为兴兵的捏词。苍苍你想啊，如果当年爷爷想要报仇的话，南山谷或许早就不复存在，甚至是西越，也不会像如今这样安宁。我们做晚辈的，照旧顺应老人家的心意，省得未来黄泉之下欠好晤面。”

永生叹了口吻：“照你说的，我这辈子也及格不了，算啦，横竖我的目的是天下第一厨师兼天下第一成衣，哦，现在要加上天下第一蛊术能手。”

季摇光笑笑，揉揉弟弟圆圆的面庞：“坐稳了！”言毕马不停蹄而去。

道边景致幻化，如飞逝而过的似水流年，依稀听得谁在说：“你须谨记，能杀而不嗜杀，兴兵乃为止戈，方是季氏子孙。”

疾风掠进眼睛，有一种细微到难以察觉帝痛，她一直不愿想起八岁那年在爷爷病床前侍奉的履历，因为那种看着最爱的尊永生命流逝而自己无能为力的影象是如此痛苦，以致那段影象被尘封，被雪藏，被束之高阁。

可是现在，或许因为到了这个爷爷为之支付价钱的地方，遇到了谁人令爷爷一生不得安宁的人，那些被埋葬在心底的影象突然就涌现出来，一发不行收拾。

能杀而不嗜杀，兴兵乃为止戈——爷爷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