迂回（1/2）

嫣儿对我的依赖愈加多起来，大到后宫之事，小到生活日常，无不问过我才肯照做，她小女儿情态这样经常显露，让我难免担忧这后宫中的争斗她如何能适应。还好，她的身后尚有太后和公主的庇佑，勾心斗角尚未泛起到她眼前，只是眼下这两个不怕死的宫人，或许还没搞清状况。

“皇后娘娘，那王尤物持宠而骄，频频不来晨醒，明确是欺您年幼，您应该拿出点威仪来压压她才是。”

说这句话的是位列左手席下的陈夫人，她追随皇上身边多年，父亲陈冀是骠骑将军，战功赫赫，她在皇上照旧太子时就已经以良家子身份侍奉，太子即位重赏旧卿，她也得以顺利登上高高的位置。在未立中宫以前统辖六宫事宜。原来她位列夫人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却总喜欢和新进的宫人争风噎醋。

今天她显然是有备而来，迫近皇后的紫红色外服昭显了她的别有用意，望月鬓上插的六对发簪也逾越了夫人该有的规则，看来她是以统辖六宫为傲不拿小皇后为意了。

另一个是右手席下新进位的余八子1衣着还算质朴，青蓝色的宽衣倒似普通宫娥，头上也只是性的插了些绒花。她原本是凌霄殿的一名宫娥，偶受宠幸得以晋位，位虽低下却因投靠了陈夫人获得提携，今日相伴前来也许是在为陈氏壮高声势。

我垂首噤若寒蝉，站里在皇后身边，小心翼翼等着皇后的回覆，回眸给锦墨使个眼色，她端过几样精致茶点放在皇后和陈夫人的黑漆飞檐翘矶上。

我接手端起那如意攒花云纹的盖碗送到皇后眼前。

坐在正中凤榻上的皇后并不说话，只是端过我奉的茶，轻轻地吹了吹，噙了一口，抬头看向陈夫人：“是本宫不要她来的，天天来来往往烦得很，你们几个姐妹是本宫喜欢的，虽然希望能天天望见。”

陈夫人听罢，自得之色溢于言表，原本就经心妆点过的面庞马上神采飞扬，对那余八子略翘起下颌，似乎在显示连皇后都需仰仗于她，职位与众差异，那余八子也是个乖觉的人，连忙端起茶碗，轻轻向前颌首颇有恭迎之意，一付谦卑容貌。

只是这话内的意思似乎又让陈夫人有所不甘，强扯着笑容说：“皇后娘娘说的是，只是未免太没规则了些。”

嫣儿整整自己的袍袖，雀凫毛织成的大红的外衣，领口袖口皆是团凤。

她总是不耐心地问我为什么要穿的这般的厚重，我笑而不答。

皇后年幼，少有威仪，衣服发式皆是武器，加上脸上淡淡的妆容，皇后看上去也有十三四岁的年岁，如此一来说起话来也硬气些。

不外她对陈氏的回覆倒是让我暗笑不已，我没想到嫣儿能答的如此巧妙，看来她越来越适应了后宫中的生活。

“听说陈夫人的毓华宫里皇上犒赏的菊花开的不错，本宫这里什么犒赏都没有，你不妨有空送来些给本宫，本宫嫌这里太素净了。”皇后岔开话题。

“自然自然，是嫔妾疏忽了，皇后娘娘勿怪。”陈夫人恐惧得险些忘记了那王尤物的事。

皇后启齿要工具的事让她心惊，多年来的宫中争斗使她万事都多了些提防，每句话，每个行动都市让她兀自怀疑许久。现在日被皇后这样岔开，她的脸色也随之暗下去，不做声息。

余八子更是恐慌万分，低头转动手中的茶杯，指尖微微哆嗦。

嫣儿给我个眼色，努了努小嘴说道“本宫累了，你们在这多玩会儿，本宫去休息了。”我连忙搀扶了皇后欲转身离去。

端量这样情景，那陈夫人和余八子也只能各自起身尴尬告退。

我和嫣儿走到内殿，一起大笑着扑到床榻上，嫣儿因为穿的厚重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它们和她的笑容一起闪光，嫣儿说：“清漪姐姐，你望见她们的脸没有，都气得拧变了形。”我颔首，撑不住大笑。

突然嫣儿没了笑色：“为什么？为什么她们都要管天子娘舅睡在那里呢？有什么利益吗？”

我无语，不知道该怎样启齿对嫣儿说这男女□□。大婚至今两个月了，天子只是召见嫣儿玩笑逗乐，却未再提侍寝，不知道皇上心思如何。每想到皇上就会想起那微风吹卷纱幔的寂夜，那温润如水的男子注视我的眼光。我勉力不去追念，却总无时无刻不悄然涌出，无法淡忘。

我手拿罗帕轻拭她的额头揩去汗水，徐徐笑道：“许是想多些珠宝犒赏，皇后不必在意。”

平时里我与嫣儿相处融洽，她经常喊我清漪姐姐，让我也唤她嫣儿，我不允，却拗不外她的磨人，遂同意私下里叫，不得让旁人听见，这时候我叫她皇后，她眼睛马上暗了暗，知道又是我有所隐瞒，即便再问也不会跟她流露实情，索性也不追问，抢过帕子自己叠玩。

锦墨从外殿探头，忽的一下，我瞟见笑着问：“有事？做什么探头探脑的样子？”

她吐了吐舌尖，笑着说：“刚刚皇上身边的福公公遣人来说，让今天未央宫准备迎驾呢，听娘娘笑得开心没敢进来。”

我笑：“那还不快准备？对了，锦墨，你去挑些木芙蓉，我有用。”

“哦”应答一声，转身就跑，我急遽遇上说：“小心，仔细跌了腿。”

她笑着却没有减慢速度，这丫头真是急性子。

既然皇上要临幸未央宫，自然要把嫣儿妆扮一番，殿内的宫娥太监们都忙碌起来，扫除庭院，摆饰内殿，我则为嫣儿梳妆换裳。

一切准备停当，在内殿也熏上皇上驾暂时才用的龙涎香。

我扶嫣儿坐在榻上期待，又派了名小太监去宫门口张望。

更漏似乎滞住般，许久不见消息。

捱到三更时分，皇上仍然没来，想必是不会来了，嫣儿坐在榻上头频频点下昏昏欲睡，我实在不忍，卸下她的钗环，拉过被子让她先行休息。

我走到院子里，嘱咐了锦墨她们先去休息，留两个上夜但监和宫女，我则坐在殿门口守夜。

九月的夜，温润的凉，习习清风后，带来一片虫鸣声。

远处一勾明月躲在墨云后，如水的光隐隐的渗出，将未央宫的亭台楼阁铺上银雾像月宫般清冷，或浓光或淡影，犬牙交织，让人忍不住蹑手蹑脚生怕扰了它的清静，空气中弥漫着幽寂的味道，暗自浮动着花香沁人。

突然一时兴起将幼时学的翘袖折腰舞想起，此舞是当年戚夫人所创，舞姿优美，甩袖和折腰都有相当的技巧，且名堂繁复，高祖甚爱，每有筵席必有此舞，宫廷内外无不效仿。因家中有乐府的教习舞的悦目，也淘气的学来，虽不醒目，也可以依样画瓢。

于是浅浅笑着，低头悄悄回忆，耳畔仿若敲罄鸣鼓，舒展袍袖，依着闪烁的片断舞来，只是现在的我身着红色肥大的罩服，头梳双鬓，一身宫娥妆扮实在没有在家舞时穿着的便易，此舞一定要配上白色纱衣宽袖，把腰束的细细，袅袅舞来，不盈一握，才气显出翩然。

为了舞的兴奋，拔掉了钗环，卸下发鬓。

踏步，舞袖，一顿一扬，随心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