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计（2/2）
“好，你起来说，秀玉，赏个席子给她。”宫人多就地而坐，赏席已经是天大的荣耀。
“谢太后娘娘。”虽然嘴上唱着喏，心里却盘算着要怎么说才好。
“启禀太后娘娘，当今圣上与皇后娘娘新婚燕尔，子嗣自然会有，只是现在皇后年幼仍需些时日才可，现在国家急需皇嗣来稳定，王尤物的皇嗣也是要生的，不外我们也可以用些措施，例如拿为己用……”说到这里我不愿往下说明。当今太后履历开国战乱，又在高祖之后执掌朝政，后宫的小小伎俩更本熟烂于胸，不需言明也可意会。
“你是说让嫣儿冒充有身？”太后若有所思的点颔首，复又转过脸：“那皇上那里怎么办？”
“先皇皇子颇多，当今圣上如有子嗣众民臣服，圣上自然也是乐意的，更况且，圣上的子嗣多夭折，放在未央宫修养也是万全之策，太后娘娘跟皇上晓明大义，圣上自然应允。”我一番话说完偷眼望去，太后面上似乎没有不悦之色，徐徐放心了些。
太后默然片晌，颌了颌首，“好主意，只是险了些，一定要做的周全。哀家全权交给你去办，如果稍有差池，你就不必再回未央宫了，知道吗。”
我低头应声，太后接着说：“你回去就着手为皇后开始准备吧。”
我不语，侧眼看着嫣儿。
嫣儿此时似乎才听明确了什么，刚刚不敢插嘴，现在看来险些要敲定了，她站起来跑到太后身边，拉住太后的衣袖：“祖母，嫣儿不要，嫣儿不要…”
没等嫣儿撒娇之语说完，太后已经挥袖将她甩开。嫣儿站立不稳，身子歪了歪险些跌倒，齐嬷嬷迈步上前将皇后扶住。
“清漪，送皇后回宫，一切事宜照刚刚说的办，皇后听话，否则，哀家让全后宫的人为你陪葬。”太后看着嫣儿，用手点着嫣儿的脑壳厉声的说。
嫣儿吓得忘记了哭，才挤出些许祈望博得同情的眼泪还挂在脸上，两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呆楞在那。
我急遽起身拉过嫣儿，按着她的手与太后告辞，嫣儿千般的不情愿只得做了，我们唯唯喏喏的告退。我疾步走出大殿，憋了良久的气长嘘出来，身心仍未感受到放松，用袖子拭了下额头，大片粘黏的血迹印在其上，想来我此时的面容也是极其骇人的。
刚出建章宫门，嫣儿埋怨的甩开我的手，独自登上车辇，我叹口吻尾随厥后，回到未央宫。
我是有私心的，王尤物的事太后早有决断，我虽无法推测她询问我的意思，却了然她的想法，因怕牵扯出我和皇上的事，我只能选择顺遂太后的意愿，将她心中所想说出，保全自己。即给太后行动的口实，又为自己寻了后路。只是伤了嫣儿…
额头上的伤口一抽一抽的痛，刚进宫门，满面带血的我就吓得锦墨赶忙传了御医上药包扎。
御医见是皇后身边得脸的女人，治得也算用心，让锦墨拿御医开的方子去御药房取回一大堆的药品，放在我的屋子里。
锦墨帮我熬药，我因心记挂嫣儿来到正殿，嫣儿不理我，抓起枕头掷我：“小人，叛徒，我再也不要理你了。”我闪身避开枕头，她见没打中，转过身，自己生闷气。
我靠在她休憩的榻边，坐在小凳上，望着外面也不看她，像是自言自语：“当今圣上即位已满四年，后宫并无子嗣。并不是生不出来，而是太后娘娘不让生，那些宫人没有高尚的血统，纵然有身也遭棒杀。嫣儿，你知道棒杀是什么样吗？太监们用粗重的棒子击打那些孕妇的肚子，不用几下就下红一片，血流成河，而那些宫人也因此殒命。也曾有几个尤物顺利的生下了孩子，却在生产后孩子和母亲都没了踪迹。嫣儿假有身虽然辛苦，却救了王尤物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为什么不愿意？”
嫣儿怔住了，我就是要挖出后宫血淋淋的故事给她看，让不知人世烟火的她知道残忍向来都是和绮丽荣华相伴，看似清静无波的后宫实为暗潮汹涌，没有人可以保住单纯活下去。
她用双手绞着丝帕，怯声问道：“如果我不假有身，那王尤物生完孩子也活不成是吗？”
我没回覆，只是默然。
见我这样，她把头望向外面，面容上带着视死如归的悲怆，凄凉而又无奈。
嫣儿沉思了良久，决议依照太后的意思去办，委屈的抱住我大哭：“可是我怕，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环臂揽过她，拍着她的背，等哽咽声小了些说：“有清漪在，清漪会帮嫣儿。”随后牢牢抱住她，不让她望见我担忧的眼神。
棒杀的事是我杜撰给嫣儿听的，只是要引发她的善良允许这样谬妄之事，虽是杜撰却参杂许多真实在其中，由于太后使用，圣上的子嗣确实无法顺利成活。嫣儿如果听话认真可以救圣上的一个子嗣平安。
而我真正促成这件事的理由应该是和太后想的一样，先帝留下的子嗣甚多，因为早早被分封了疆土为王而各自坐大，诸王认为刘盈懦弱不堪肩负大统，但他们畏惧吕氏一族根深蒂固的人脉，不敢轻举妄动。外貌上看来相互制约，实际上吕氏也不满太后没有放肆封赏吕家一门，如果此时嫣儿产下太子，吕氏有所依靠，刘盈的职位也有人拱卫，后继也算有人了。
至于谁人王尤物，基础需要尊贵但后去思量她该怎么办，从有身的那一刻已经决议她必死无疑，无论孩子由谁养大。
我唯一感应庆幸的是，我的事太后似乎不知。未央宫中众多线人，看来是瞒过了。圣上在上个朔望之日虽有临幸未央宫，却未曾注意到我。
那日惟恐他记起我，我藏身混在众多宫娥中，抬头看着谁人在酷寒后宫中带给我片晌温暖的男子，他的眼神掠过我的头顶，未曾停留，我只能望见白色的衣角酷寒的在我眼前拂过。
原来这就是帝王的心思，但凡遥遥望去有些心动的都想要占为己有，真正拿得手了发现不外就是寻常各人都有的工具，因无味而扬弃。更严重的也许已经忘记了他曾经以为这个工具还算耀眼，去寻找下一个心动了。
自古帝王多薄幸，虽嘴上说不在意，却总是难以忘记谁人寥寂的男子悲悼的神情和相拥而眠的温存，不能割舍。
一念惊觉，原来我也和其他宫人一样，心里笃定自己是与众差异的，总有小小的期盼。实在不外是一夜恩夕，那里就来得天长地久无限恩宠，照旧在危急重重之中保命最为要紧。
嫣儿已经允许，企图也已开始，接下来的事情就都是事在人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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