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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修屏遥却朗声笑了起来,全然不为自己贸然的举动感应歉疚,“哈哈……水探花是否太过拘谨了?”他写意地半挑起眉。依旧是那般云雾沌沌,多情却更无情的眼神——锋芒藏得极深,旁人看了竟有些毛骨悚然。
若想为清官,对着上官鷄喝清酒;若想为富臣,追着修屏遥屁股走。心里默念着黎民间流传的谣曲儿,水沁泠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吻,“唉……修大人……”那一声低叹极其婉转,似乎本有千言万语要说,偏又戛然而止。真真有些——莫名奇妙。
修屏遥眸中的笑意更深了。眉尾斜挑,摆明晰是成心戏耍她。水沁泠微阖了眼帘,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眼光,“让修大人见笑了。下官出去换身衣服。”她仅留下这句话后便急遽走了出去。
殿外是清华晾冷,月色朦胧似也小有些醉意。长廊上整齐的宫灯连成一线,明黄的光晕糅合得恰到利益。延廊边种的花茗是开在四季里也不谢的,扑面而来的是花卉馥香,白昼里招摇的红花骨藏了蕊竟也出落得楚楚恬静,比之殿内的奢靡之息着实要令人心旷神怡些。
微斯人与月共。水沁泠摘了压额的官帽,青丝没了束缚垂泻及腰,“日起纷尘褪,余民俗逞威。空中无水住,偏有乱花飞。”她一面哼着自编的五言辞曲儿,一面好悠闲地倚上了栏杆赏月,心情舒畅得竟有些不想回去了。
“快拿去换。”
灯影暗处不知是谁掷了一件精绣的水袖纱衣过来,被水沁泠巧巧地伸手接住,“多谢年迈。”她笑眯了眼,略带稚气的酒窝很好地掩住了她眸底早有的算计。如今看来,鸾姬太后确实是心高气傲之人,自己果真也该迎合着她的喜好才更有前途吧。殊不知——刚刚那杯酒,实在是她自己居心“失了手”泼上官服的。
“政界如贾市,记得适可而止。莫要贪恋深陷。”声音里颇有些责怨的味道,却也不乏体贴之意。片晌的停顿后,那脚步声也徐徐离得远了。
“哎……”水沁泠踮起脚尖四处张望了一下,尔后略有不甘地将那件纱衣抱紧在怀里——那可是由水家绸庄最灵巧的绣娘们花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时间绣出来的无缝纱衣呵!
“我还没问你呢……”待月色悄然隐入了雾魇,仅剩了淡薄的一圈华晕,那女探花还在意犹未尽地自说自话着,“天子今年究竟多大了?”而自己又该同谁去说?若再不尽快拉回他被恶意扭曲的生长轨迹,可就真来不及了……
第六章宫怨深几许(1)
《颐安正史》有载:颐安年间,鸾姬太后曾破先例提拔女丞相水沁泠辅佐文治修养。得女相蕙质,筹资大兴女子学堂,更建待媛诗社广揽各地才女,以后女子参政之风渐成。且昭阑帝趋习政事,国力渐强,军威大振,朝廷与武林相安无事,黎民安身立命,实为繁荣盛世。
颐安七年,五月春景暖。鸾合寝宫,帘缦重帐巧遮羞。雕着仕女吟书的红木桌几前,鸾姬太后绾着乌发对着泛黄的铜镜,忽而低低地叹了口吻。
此时司歆正端着洗漱的金盆走进来,碰巧听闻那一声叹息,便玩笑道:“太后若再叹气,外面的桃李都不敢着花了。”汗帕蘸了温水,小心地拭去她颈间的薄汗。
“我昨晚,又做谁人离奇的梦了。”声音颇有些慵懒。脂砚显然是疲累得很,半阖着眼将下颌枕在手背上,轻蹙的眉峰不见了往日的犀利,却只剩缱绻的愁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