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页(2/2)
这样想着,更有一种轻佻的笑意悄然漫上了他的眼。嗯哼。这女人可真是自负得很呐——事到如今竟照旧未曾怀疑过他?她的棋艺应是不佳吧,否则的话这一路布下的棋子怎么皆心不在焉了去?因而也给了他许多次扳回一局的时机……
只是——眼底的流光倏然晦黯下来。两年的时间,对于她不经意间流露的体贴,原以为自己可以浅尝即止——取舍有度,他以为自己可以的。却怎么推测,对她的眷恋却像是尝着一种至深至烈的罂粟毒一般,明知该适时止步,却越来越贪心,越来越,难以自拔……
思及此,夙婴不禁重重地叹了口吻,“唉……”话音不小,居心要她听得一清二楚,“怎么办啊,朕要怎样做才气让心仪的女人同样中意于朕呢?”指下的节奏敲得快了,隐约有一种亟不行待的敦促意味。
脂砚的身体蓦然绷紧,像是瞬念之间发了狠,她的语气也变得刻薄起来:“若人家一辈子也不会中意于你呢?皇儿是否太自作多情了?”她转过身,有那么些决然地望进他的眼睛里,“或许你有足够的魅力,才气以及权势——但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眉目端凝,眼角浅笑,她说得好生轻巧,“即便你追逐了一辈子,她也绝不会转头看你一眼。”
是了。是时候该劝他放手了,这样一厢情愿的追逐,基础——毫、无、意、义。
“你说得对,很对。”没有推测天子竟那么清静地接下了她的话,没有反驳,没有怨怒,似乎一切都那么理所虽然却又心甘情愿,“这一辈子,朕很孬,很没前程,很、丢人现眼——你不转头看我,是对的。”他抿起红唇自在地嬉笑起来,用那样轻慢的语气说着那样诗意而感人的话,“可是脂砚,朕这一辈子追不到你,下一辈子照旧会继续追的。”
脂砚狠狠捏紧了拳头,捏得十指发疼,连着心也一起疼了起来。不是因为他调笑的言语,而是因为——她似乎已经隐隐听出来,他这一辈子明确是决议了放弃——那么潇洒地、宁愿宁愿地放弃,尔后将所有割舍不下的惦念都放在“下一辈子”上——是这样的,自欺欺人。
来生?多虚伪的字眼!她从来就未曾相信过会有来生!若非——那些真真对今世绝望的人,又怎会编织出那谬妄绝伦、用最奢丽的坟埋葬了今世所有执念的来生?
脂砚无意间对上了他的眼。那双眼——那双极长、极媚的眼——如今却太过清澈澄明,反而更让她以为无地自容。更——连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的残忍。
“这种浑话——要说也要跟你心仪的女人说去!”心头一口浊气憋上来,脂砚再也忍不住忿斥作声,“咯啦”——是手指枢纽被自己狠劲捏得走位的声音。挫骨的疼痛反而让她清醒过来,尔后调整好内息,轻描淡写隧道了句:“或许,你心仪的女人,并不属于那种人。”
脂砚留下这句话后便转身往外走,她明确是急着要脱离的,滞缓的法式却显得跟不上节奏。禁不住皱紧了眉,胸口还在隐隐作痛,定是刚刚走火入魔时让真气岔到了心脉中去了罢?不妙,看来这银盘丝功以后照旧少练为好……
“朕不是在说笑!等下一辈子——朕一定——”身后,天子猛烈的呐喊因“咚”的倒地声戛然而断。
脂砚惊声转头,赫然睁大了双眼,“夙婴——”
药毒症。纵然大师父是江湖知名的断指鬼药师,且自己看过的医书药典也绝不在少数,脂砚却从未听过这样离奇的病——竟是生在天子身上!
昭阳殿外,鸾姬太后一筹莫展地立在满树榕华之下,耳畔犹回响着毕则礼的话:“因陛下幼时身子虚弱,服药太过,因而在体内积淀了毒素,又因陛下体内阴气较甚,长此以往故造成身体的隐残。”
言外之意很显着:天子如女儿般娇弱的体型便也是由这药毒症所致。
恍然又忆起天子那张苍白秀致的脸以及他永远不见长的身骨,一种无法言喻的自责在脂砚心底悄然伸张开来。天子身子虚弱,她一直是知道的,却未曾推测他竟会生这样的奇症。可笑的是自己喊了他七年的“皇儿”,竟从来都不闻不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