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钱（1/2）

郁珍坐在剧组的办公室里哭。

郁珍在戏里经常哭，梨花带雨，楚楚感人，有着一般男性都无法抵御的娇弱和漂亮。女人的眼泪往往是无敌的利器，男子们征服世界，而女人却用她们的笑容和哭泣，来征服男子。

剧务组的小弟来送过一次茶，心疼得跑前跑后为她递纸巾。是啊，这样的女人谁不爱呢？记者是偏幸她的，舆论是偏幸她的，甚至连影片的投资商都是她的未婚夫，她应该是上天眷顾的女人才对。

段寒之是一株生在黑漆黑的植物。开出艳丽的花，却终日阴霾在刻骨的寒凉之中，妖气缭绕妖艳刻骨，可是能有几小我私家看到？就算死了残了，又有几小我私家知道？

她想她是智慧的。段寒之比她有才气，比她有能力，甚至比她生得还漂亮；可是段寒之从当年开始起就一直没能赢过她。段寒之太自满，太矜贵，他狂妄得甚至可以把初恋情人说丢就丢说弃就弃，他狂妄得整个世界都不放在眼里，所以他输了。

就算是导演又怎么样？关靖卓是她的未婚夫，她的未婚夫是掌握剧组生杀大权的投资方老板！

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前台小姐急急遽的说：“关总，段导来了。”

关靖卓的心脏突然似乎变沉了，一下一下有力的撞击着他的胸腔，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说话声音变希奇了：“带了什么人？照旧就他自己？”

“带了……带了卫鸿卫先生，其他人就没了。”

卫鸿，又是卫鸿！关靖卓眼神中掠过不加掩饰的阴沉。

他派人视察过卫鸿的配景，发现这小子走运的速度简直不亚于神七升空。显着是个只跑过龙套的普通北漂，外貌条件也不是那么好，谁知道在酒吧偶然救起了被安俊瑞纠缠的段寒之，然后就莫名其妙的被段寒之一眼看中，直接飞了谭亦为让他当男一号。这还不算，听说段寒之对他相当喜欢，每次上戏都是一起来一起走，甚至那辆心爱的悍马也是交给他在开。

他们一定上过床了，关靖卓想。

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他自己都被自己的残暴和恼怒吓了一跳。段寒之这几年没少跟人游戏人间，这个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但只知道是一回事，亲眼望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段寒之竟然跟此外男子在一起……

当着他的面，竟然跟此外男子在一起……！

嘭的一声房门被踹开了，段寒之优雅的收回脚，闲步走进来：“关总，听说你找我？”

在“听说”这两个字的后边他微妙的停顿了一下，带着一种貌似有点可笑，又碍于礼仪不得不忍住笑意的味道。段寒之的声音很好听，比一般男声要更降低、华美、而且刻薄，所以当他刻意加重语气的时候，轻而易举就挑起了关靖卓蓬勃的怒火。

关靖卓应该知道的。跟这个男子发怒，就是把自己狼狈的一面展示于他眼前，让自己处于随他讥笑、随他踩在脚底的弱势处境。

可是关靖卓忍不住。

他猛地一摔剧本，硬壳文件夹险些贴着段寒之的脸飞了已往：“段寒之，你胆子是不是也太大了点？！”

段寒之一偏头，然后逐步抚摸着被疾风掠过的面颊，“哟，关总生气了。小的做了什么犯上作乱的事情让关总这样高屋建瓴的大人物生气？说出来给我听听。”

他是居心的，关靖卓想。他是居心要我生机，要我狼狈万状的。

关靖卓深深的吸了口吻，委曲让自己挤出一个冷漠的笑容：“很好，段寒之。很好。我竟然不知道你在这个圈子里做了快十年，还不懂这个圈子的规则。你真是被那些三流投资人给惯坏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小我私家物了！”

卫鸿忍不住要有行动，段寒之轻轻把手往他手背上一搭，悠然道：“跟关总相比我虽然什么都不是。”

“你知道你什么都不是就行！郁珍是什么人你岂非不知道吗？她是我什么人，还要我再告诉你一遍吗？谁给你胆子删她戏份的，嗯？！”

段寒之脸上的笑容逐步消失了，可是紧接着他又笑起来，充满了刻意的、优雅的、夸张的做作：“郁珍小姐是关总你的未婚妻，这天下人都虽然知道。”

卫鸿不安的看了他一眼。虽然不易为人觉察，可是他能感受到段寒之的脊背突然挺直了，直到甚至有点僵硬的感受。

“谁给你胆子删我未婚妻的戏份的？！”关靖卓盯着段寒之覆在卫鸿手背上的手，眼里阴沉的乌云险些要把人撕碎了吞噬下去，“——段寒之，你在这行里做了这么多年，岂非不知道从导演到演员全都给投资方打工的？你知道什么叫老板什么叫员工吗？你知道讨好她是你的天职吗？！这个娱乐圈不是非你不行！不愿意给老板当狗，你自己可以滚开！”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片让人窒息的静寂。

关靖卓喘着粗气，血流嗡嗡冲上脑子的声音攻击着耳膜，似乎电视放到最后，除了一片空缺的噪音喧杂之外，什么也没有。

“……原来我在关总眼里，就是只给老板打工的狗。”段寒之逐步的笑道，那眼神险些是愉悦的，似乎带着血一般的笑容。

“惋惜我段寒之活了三十多年，性情又坏，身体又欠好，此外身无长物，唯唯一身做人的骨头打不停、敲不碎，变不成摇尾乞怜的狗。关总是娱乐圈的人上人，郁珍小姐是关总你的未婚妻，既然惹不起您二位，我只有自己滚走了。”

段寒之的声音很是清淡，甚至是很悠然的，一点烟火气也不带，就像袅袅轻烟一样，一出口就飘散在了险些凝固的空气里。

关靖卓突然发生一种很是欠好的预感：“……你要违约？”

段寒之偏过头，似乎不屑于去看他，“卫鸿。”

卫鸿低声道：“是。”

“支票簿。”

卫鸿手里搭着段寒之的外套，他行动迟疑了一下，不外照旧很快拿出支票簿，低着头递到眼前。

关靖卓声音止不住的不稳：“你知道你现在不干了的话，要付几多违约金吗？”为了防止投资方或导演暂时搁挑子不干导致巨额资金铺张，违约金一般都是天价的，是一个匪夷所思的数字。在圈子里险些也从来没人认真付过这样一笔数字，哪怕导演和投资方之间真的有不行和谐的矛盾，也基本上会寻求其他方式解决。

段寒之接过支票簿，轻轻撕下一张空缺支票。他的手原本就很是修长漂亮，这个行动险些是优雅的，让人连眼睛都转移不开。

“关总，”段寒之淡淡的道，“我段寒之一辈子不求其他，但求两个字：痛快。如果我活得不痛快，那我还不如死了来得爽性。”

他上前一步，轻轻的把那张空缺支票放到关靖卓办公桌上。

他气场这样威压而极重，以至于连郁珍都下意识止住了哭泣，惶然的看着他。

关靖卓脑子里乱嗡嗡的，一直到良久以后他才明确段寒之说“如果我活得不痛快，那我还不如死了来得爽性”这句话隐含着怎样的意义，可是在其时，他满脑子都只有“他要走了，要不干了”这个念头。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关靖卓一遍一遍的想。他久有居心回到关家，破费大量时间款子拿到段寒之的影戏投资权，那么贫困那么费事的把郁珍送到段寒之的剧组里去，不是为了要逼走段寒之啊。

显着是为了……显着是为了靠近他啊！